「是嗎?只是……朋友嗎?」李朔僵硬的重復這幾字,再也笑不出來。
到頭來,這就是她的回答?他的包容,似乎只成了反效果。
溫柔以對,終將得不到她。而他,不能接受這樣的結局。
「我明白了。」他譏諷冷笑,立定決心。是她逼他動手的,別怨他。
自上個月起,晁玄鈺和李朔在府外踫面,鬧得不歡而散以後,她就沒再出過門了,應該說,她也沒那份心思了。
不論做什麼事情都提不起勁,整個腦海都是那天他離去時的慘然表情。
呆坐在涼亭里,已靜上三個時辰、不言不語、不曾動作的晁玄鈺,讓人只覺天將下紅雨。
「是嗎?只是……朋友嗎?」
當李朔問她那句話時,她隱約能听出,他話中的絕望與憤恨,極為深沉,就連听了這幾字的她,整個心也為之揪痛起來。
她不想傷害他,一點也不想,可是那種場面,除了這麼說,她還有什麼辦法?她已經不知道該如何收場。突然想到,她現在坦白,他還會原諒她嗎?
還來得及嗎?因為這麼欺騙下去,當真與他永遠分開,她——無法承受呀!才幾個月不見就已如此難捱,那一生一世分別怎麼辦?
與其如此,不如認命,向他招認,要殺要剛、一刀了斷,都來的痛快!
長吁短嘆不是她的作風,逃避現實也不能一勞永逸解決問題。
「還是去見他吧。」就算這是最後一面。
抱著最後的希望,她離開涼亭;可一抬頭,卻見晁書霖急匆匆走來報訊。
「玄鈺,大皇子……他有意思要冊妃了。」
「怎麼說呢?」聞言,她竟感有些頭昏,險些站不穩。
「他下召命——及笄的公侯官府千金,明日進宮候選,這不擺明將要大婚?」
「他看上了哪家的千金?」她咬牙問道,不想讓自己愁思泄漏半分。
「難說。明天才見分曉。」看著女兒變得有些奇怪,晁書霖問了。「對此,你怎麼想?」
「我才不管他,喜歡左擁右抱就盡避去,與我無關!」難忍怒氣與傷心,晁玄鈺只想找個沒人的地方打殺一場!現在,什麼都來不及了!
「不可能無關的。你必須有個決定,將來怎麼辦。」
她心頭猛然一緊。爹不可能發現,她也不曾泄漏過自己的心思呀!
晁書霖搖搖頭告訴她理由。「因為皇子也命令玄鈺之妹,晁玄兒進宮,」
第八章
秋盡入冬,蕭瑟涼風,籠罩宮中;夕陽余暉,紅霞沭目,星夜即將降臨。
御花園里,一對華服男女一前一後緩緩走著。男子走走停停,女子亦步亦趨,許久許久,兩人不曾出聲。女子幾次輕啟朱唇又闔上,最終仍選擇靜默。
「玄兒,你可知道……我為何另外召見你?」走在前頭的李朔,忽然停了下腳步,他雙手背在身後,沒有回頭之意,語調有些落寞。
「請恕妾身愚昧,不懂這些。」晁玄鈺跟著停下。
玄兒是體弱多病、深居簡出的玄兒,不是那個熟知天下、善體君意的晁玄錳。
所以她不能有任何一丁點的才華與堅強,否則就不像她塑造的嬌柔玄兒。
兩人幾乎在同一時刻,轉頭看向東邊不遠處的偌大宮殿。
帝王居,富麗如昔;龍鳳閣,寂寥人杳。滿懷心事與誰訴?相對已無言。欲語還休,幾番蹉跎,待回首,咫尺天涯。
是她自己沒勇氣揭穿事實真相,如今也怨不得騎虎難下。
「為何上個月你沒入宮候選?你該知道聖旨已下,若不出席,也是抗旨。」李朔語中再也隱藏不住焦急與惱怒。
這是他最後的方法,最後的賭注,沒料到她卻寧願獲罪也不入宮?他還能怎麼辦?登門踏戶逼死她?
不,他要她出面告饒,絕不再輕言寬恕她,就為賭上這口氣,他連下三次詔令命她見駕。
「玄兒身體下不,突然心痛如絞,那天只得斗膽抗命。」
有一半的話是出自真心,知道他將棄她而去,另選他人,傷心如浪的將她卷入其中,無力逃開。
第一次領悟自己原來也會忌妒,總算識得情愁滋味。
可她不想和其他女子一樣,為了虛名浮華爭的頭破血流,也不想再為情愛而傷神,最後,她決定忘卻擾人俗事,反正她原就不懂這些,以後也干脆別懂了。
「現在呢?身子好些了嗎?」雖然有諸多不滿,但李朔仍然無法遏止對她的關心。「還不舒服的話,就——」
「現在沒關系了。玄兒無意藐視君威,所以,今兒個身子好了些,玄兒便趕緊前來覆命,還望太子不計前嫌。」
「你……不問嗎?」他恍若未聞她表面漂亮的請罪言詞,在意的只有一件事。他于身後交疊的指掌緊握,氣力大到指節泛白。「不問我為何決定納妃?」
「殿下此事毋須過問玄……玄兒的意思。只要殿下自己覺得好就成。」她緊咬檀唇,幾乎咬出血痕。
那天之後,每每她爹興沖沖的跑來,想跟她說什麼小道消息,她全不理睬。
「你就連問問我選了誰,都懶得開口?」
「知道了又有什麼用?」她能阻止他嗎?
她來此,不是想听他告訴她,他將娶哪家姑娘的。
她只想知道,兩人能否重來?即使無法光明正大與他成雙,至少、至少她想陪著他,就當一輩子的朋友,也強過異地空相思,即使……
即使得要忍受看著他另娶佳麗,後宮三千……只因知道女人于他無足輕重,全為繼承大統而已;可「晁玄鈺」在他的心中將無可替代,這也夠了。
就為這一點,她願意賭賭看,看看「晁玄鈺」能不能回到他身邊!
「你——」
「如果……今天玄鈺哥哥回來了,您是否可以寬宥他擅離職守之罪?」晁玄鈺鼓起勇氣,看向他那讓人窺不出真心的瞳眸,小心翼翼為自己請命。
「起先幾日,我可以不計較,可現在……我不知道。」沉默許久,李朔總算悠悠開口,回眸望向她。眼中不再清澈,而是交織一片即將進發的漫天怒焰。
「自始至終,我氣的不是他擅離職守,也不是他棄宮潛逃,我氣的——是他沒留任何理由、不告而別,是他將我的心意——視若不見。」
晁玄鈺只能別過頭,對他的不諒解,悄然無奈嘆氣。
好慘。自己唯一喜歡上的男子,竟然如此的喜歡別人,而那個別人,卻又是另一個自己。
天下還有比這個更悲慘的事嗎?自作孽,不可活。
「所以您下召選秀,是因為已經對玄鈺哥哥……死心了嗎?可是,選了您不喜歡的人過一生,豈不是太殘忍了?」
李朔對她進宮後,老連正眼也不願瞧他的態度,感到惱火。
他不要听她說這些似是而非的廢話!為何他非得挑個不喜歡的人?還不都因為她死不認帳!
「記得你曾說過,玄鈺不回來,是因我的表態,所以我決心,忘了對他不正常的錯誤情感,隨便選蚌女人也該比他強。可我發現,我錯了。」
他出手扣住她小巧下顎,就是要她將他的話一字不漏全听清楚了,不許她再躲藏裝無知!
「知道嗎?我原先以為,誰都可以代替玄錳,可當日我才發現,除他以外誰都不行。喜歡就是喜歡,我要的人,不是玄鈺就不行!」
她看著他的認真,雖然談論的是那個「不存在的哥哥」,可她怎麼可能不為之心動?她犯了多麼愚蠢可笑的錯誤啊,竟為了逃避罪名而如此折磨他?
這叫她于心何忍呢?「我——」
「如果玄鈺不回來,我一定會發狂。不過,也不是沒有例外,想了快一個月,幾乎沒有合眼,我終于想到,還有一個人或許能替代他。那個人,就是你——晁玄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