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她尖叫出聲,並非見他有難,反倒是因為她身邊,不知何時突然竄出一名彪形大漢,使刀對準她腦門劈砍而下!
她機警跳開,卻一腳踩滑,身旁便是好幾尺高的岩壁陡坡,眼見她失依的嬌小身軀就要墜空!
火洵翼分神看向她,冷然神色驟變。
「拉住我!」電光石火一剎那,他凌空飛躍,踩在一個個擋路的敵人腦袋上,趕至她身邊,扯住她手臂猛力上拋,將她摔回地面,救她得免死于非命。
「呀!不要——」就算會摔疼,六七也不吭一聲,但就在他專心救她、無暇他顧之際,冷不防讓一旁的歹徒有機可乘,朝他身上猛砍下去。
「翼!」她急忙正面接下他受到砍擊而倒地的身子,抱著他寬闊後背,朝她後方倒去,指頭觸到他身上不斷冒出的濕濡熱血,叫她不得不接受他受傷的事實。
他挨了一刀——他怎麼可能挨了—刀?他從沒輸過啊!
都是她害了他!
「我……沒事。」他咬牙苦撐,受傷是自己太大意,不是她的錯,怎能讓她露出如此自責的沉痛表情?而且此時他不保護她,還有誰能?
痛楚自背後襲來,身上竄出寒意;就算看不到,火洵翼也能判斷出自己傷勢輕重;這兒離火洵家不遠,至少他得撐著將她送至安全處。
「怎麼可能沒事啊?」她只能任由負傷的他迅速將她拉起,推往更遠方;而後看他再次轉身迎向敵人斬擊。她該怎麼辦?
全身發抖,見他血流不止,她險些落淚;但,眼淚僅能宣泄她的恐懼,在這當口全然毫無益處。她不能哭。她必須變強。她著魔似的復誦決心。
他動作不再矯健,步伐搖晃,應敵明顯有些吃力。
她燒紅了眼,仿佛發狂。她知道要救他,必得先除去這些惱人歹徒。
眼中看到的,除了他受傷而染血的身軀以外,便是賊人們遺落在地上數把發著銀光的彎刀。
要救他——該如何做呢?
六七腦中回旋映出,最初一幕是先前見到他在闈場上,颯颯非凡的身手,正拳側踢,旋身飛躍,而後浮現的景象是他方才當她面前使出的那套凶狠刀法——奇跡似的,她幾乎一步不差的默記下來。
繼而她不假思索地模仿起他的步履與勁道,失了自我意志。
可她縱身拾起地上彎刀沖出時,招式卻瞬時蛻變,功夫反而與他極為相似,仿佛與他同樣是個練家子。
「你——」火洵翼與敵人同樣震驚于她失控的模樣。
他知道她並不愚鈍,從她半天內就能輕松記牢火洵家隨行將領四十人外貌身家一事可見一斑;但此時的她,除了內力遠不及他,但那稍嫌零亂的刀法,倒還出其不意的擊傷數人;明顯的正在模仿他武功,招式還學的有模有樣,只是缺了內力勁道。
就算是個奇跡,沒有她天生的模仿才能也辦不到。
記起她曾指著米繆或對他說︰「什麼都讓我學,她辦的到,我也可以!」
他的妻子,果然言出必行啊!也許,他撿到一塊塊寶了。
「哈哈哈……」明明略佔下風,可他卻張狂大笑著,像是勝利在握。他的自信反而讓敵人更為不知所措。
「她竟然會武功!」原先並沒收到這件消息的賊人,見她居然會使火洵家獨門刀法,還沒多加追究,早已心生畏懼。
對付一個受傷的火洵翼或許還能得勝,但對付兩個高手可有待商榷了。
「世子!」從不遠處的樹林後,米繆或率著火洵家部將們匆忙奔出,僅存的十來名敵人見狀,不得不撤退。
六七一見來人,恍若大夢初醒,這才發現手中拿著的彎刀是多麼沉重,而沾染上那腥紅血色更是怵目驚心!
她害怕的縮了手,甩開彎刀,整個人直發抖‘她殺人了’雖是為了救他,但她仍動手殺人了。惡心的感覺自喉間涌出,
「唔!」火洵翼突然毫無預警地單膝落地,也許是力氣耗盡。
「翼!」他的動作驚動了她。她現在不能這麼懦弱。
憶起他的傷勢,六七一面沖到他身邊,一面對著出現的援兵大喊︰「史將軍!米將軍!快救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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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勉強療傷之後,火洵翼讓部將們快馬加鞭的回到火洵王府。原先已經偷跑到半路的六七,卻因過于擔心,也自動地跟著地回去。
之後她沒再見著他。王府中,不客氣的將領們隨時有人盯著她,不肯讓她自由行動,也不告訴她火洵翼的近況;她想追問,卻換來所有人的相應不理。
「世子不需要夫人照顧。」夫人兩字極為諷刺。
六七明白,是她的任性害了他,她也正在反省,她仍想知道他的消息,但火洵家上下的人都不允許,讓她不免著急起來。
火洵王府各院落的設計,其實與京城大邸相去不遠,內府、中府、外府,各有所居,只是擺飾的東西率性些、胡風重了些。倒是王府所在的城池外,則是小房小屋,甚至有帳棚林立,火洵部落,風格像是關內關外相融。
其實真要到哪里找人,六七的心里也有譜。不過由于罪惡感使然,她一直按捺著性子不去打擾他,也抱著小小期待,假若他傷好了,會主動見她。
但半個月過去,他依然無消無息;到底他是傷勢岌岌可危呢?或是他傷勢痊愈後,對她心生厭倦而故意冷落她呢?她不能再等了,今夜一定要見到他。
也許是因為近來吃不好、睡不著,所以身子變的輕盈許多,她強打精神,趁著無月無星,夜闌人靜,爬出窗口,閃過打瞌睡的土兵們,直往中府竄去
「世子……,」她見侍女們熄了燭火、端著湯藥走開,正值侍衛交班剛好離去,六七才小心翼翼的推開門,往他床邊靠近。
她拿出打火石,點燃桌上燭燈,手遮著火光不想讓別人瞧出房中動靜,揭開床簾,坐上床沿。看著他略顯蒼白的臉龐,她整個心涼了一半。
「為何要舍身救我?」那天,她才剛跟他鬧翻出走,但他當時確實毫不猶豫挺身相護。他武藝絕倫,要他受傷,機會微乎其微;若不是為了救她……
「你實在是……」她伸手踫觸他臉龐,低下頭,將額抵著地的,輕輕摩挲。惟有將失去之際,才懂得珍惜他的好。「你實在不該那麼笨哪……」
「難道,要我看著自己喜歡的女人受傷嗎?」以為已經熟睡的他,卻突然睜開眼,著實將她嚇了一跳。
她連忙想挺直身子退開床邊,卻赫然發現,他有力的手掌早巳不知何時輕柔地壓上她頸背,制住她行動,叫她想逃也沒輒,只能乖乖的俯于他身上。
她其實也不想離開,看到他好端端的對她笑,他沒事就好。
「你只會討好我……這麼容易就開口說喜歡,哪里是真心的!」她嘴上說不相信,但心里早雀躍不已。
其實在林中,當他追她而來時,她就肯定他的心意了,只是總覺得她高攀不了他。「我配不上你……大家都這麼說。火洵家不要我。」
「你自己說呢?」見到久違的她竟然消瘦了,讓火洵翼心頭隱隱抽痛了起來。他將她秀麗的臉龐壓向自己,大掌滑下玉頸,繞前撥弄她鬢發。
「如果那時是米繆或在你身邊,你就不會受傷。」
「可那時她不在我身邊;救了我的人,不是她,是你。」
「米將軍一定比我還行。」六七也許比不上米繆或本事,但她喜歡火洵翼的心意,絕不輸人!
「不只你,天下恐怕無人可及她。」火洵翼看她神色一黯,有些于心不忍。既然決定要將她留在身邊,他就該讓她明白火洵家所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