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慣例,蘭禧捧著睡前補湯上了閣樓,才進房,就見病懨懨的小姐在等她,淚眼汪汪的看著她,而後就朝她拜下,讓蘭禧一時亂了手腳,打翻湯藥。
「蘭禧,我向來拿你當姐妹,這次的事,我知道對不住你,可為了龍家,請你顧全大局好嗎?」
「什麼……意思?」這幾日蘭禧的工作,依舊是照顧小姐,而少爺也沒別的指示,她一直以為所有事情都能迎刃而解。
可小姐現在這麼低聲下氣求她,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小姐你起來說話,你這麼說我不懂呀。」看到自從遇襲受驚後,短短數日內,總是活潑好動的小姐,變的憔悴而蒼白,那模樣光瞧都讓蘭禧不忍。
忙扶著小姐避開地上的茶具碎片,到桌邊坐下,蘭禧完全沒了主意。
「柴公子這次是當真和龍家卯上了,雖不知是誰想毒害柴小姐,可看樣子,柴公子的矛頭是沖著龍家來。蘭禧,你該明白,這次表哥是不可能再護著你了。不交人,相國府不會放過咱們的,龍家沒法子和朝廷爭啊。」
鈴歆哭的梨花帶雨,激動的完全不像平日的她。
「我也不忍讓你受委屈,可我听說龍家所有生意伙伴,全在相國授意下和龍家決裂,這麼下去,龍家會垮的。我們不能坐視不管表哥的難處呀。」
蘭禧心頭一緊,少爺那日柔情話語言猶在耳,不敢或忘,這幾日她等著等著,想相信他一定能解決,可真凶始終沒著落……
她也擔心少爺呀!只是他不許她擅自行動,她不能忤逆少爺之意。
「誠如表哥所說,交人就是默認龍家罪名,這點咱們萬不能落了歹徒奸計,可不交人,柴家定會逼到龍家屈服才肯罷休,所以你——」
緊緊握住蘭禧雙手,鈴歆狠下心開了口。
「你逃走吧,趁著今夜風大,你離開龍家吧。」
「小姐!」蘭禧雖知龍家不可能一輩子收留她,卻也沒料到,她竟得在這麼難堪的情形下離開。「你別
跋我走,我……」只想待在少爺的身邊啊!
「如果可以,我又怎麼舍得?我們情同手足,除了表哥,你是我最親的人。可是蘭禧,除此之外,別無他法呀。」
勉強站起,鈴歆從五斗櫃最底層,抽出珠寶盒,整個塞進蘭禧懷里。
「我所有珠寶首飾銀兩全給你,你快逃吧,逃的越遠越好,我會天天求神拜佛為你祈福的,別讓人給發現了,也別讓柴府終抓著了,等你落腳有了住處,再捎個音訊回來……」
說著說著,龍鈴歆不停抽泣,最後伸手摟住蘭禧頸項,告訴她。
「我不想你走、不想你走呀,可你不走,留下來必是入獄受刑。別說柴家不會放過龍家,想來也不會放你甘休!你要知道,我這麼做不只為了龍家,也是為了你好啊……答應我,蘭禧,你走吧。再不走真的來不及了!」
手中細軟銀兩愈顯沉重,就如蘭禧糾結的一顆心,直往下墜。
她提不起,拿不動,是無法繼續掙扎下去。她不是沒努力過啊,少爺,她也想好好活下去,可連龍家都不要她了……
無法償還龍家恩情也罷,蘭禧萬不能再連累龍家。「我答應你就是,小姐你別哭了……」將手中珠寶退還給鈴歆,蘭禧退開數步。
「今後蘭禧若不在您身邊,請您千萬要好好照顧自己,天涼了要加件衣服,外頭再熱鬧,也別忘了出門一定要有人跟著……」
成串的話連綿不絕,雜七雜八叮囑著,怕是此時不說就再沒機會。
「別擔心我,蘭禧,快走吧……」從方才起,鈴歆便一直沒正視過蘭禧,怕是多瞧一眼,便無法狠心別離吧。
「可小姐,蘭禧真的沒有害人,我是清白的。」
「我知道,我知道不是你。」
听聞小姐的信任,蘭禧已沒什麼好留戀。在這世上至少還有兩個人信她無辜,這就夠了。
有如此深愛少爺的小姐陪著,少爺一定能得到幸福的。
「保重,小姐。」
才離開閣摟,收拾東西便往後門疾行的蘭禧,在半途便看見少爺往小姐閣樓沖去,她連忙躲進一旁樹叢,不敢讓少爺知道她要離開。
直到少爺身影消失在閣樓長廊中,許久,蘭禧沒有動作,只是無言垂淚。她多想再見少爺一面,可淚光早模糊視線,竟連他最後的背影也沒瞧清楚!
「……少爺……請原諒蘭禧不告而別,這麼做對大家都好。不管人在何處,蘭禧會一輩子惦著少爺的!」
提著小包袱沖出龍府的同時,蘭禧只是盲目地往前狂奔。跌跌撞撞數次,仍是不辨方向,淚水止不住,永遠看不清前路。可即使分不出去向又如何?反正她再也見不著少爺了!
第六章
「鈴兒!」凌耀突然遇到來訪的大夫,一談之後,神色大變的沖向閣樓。
踏進閣樓,凌耀遠處就見著房門未合,燭光流泄至長廊。趕去一瞧,只見一地茶湯與茶碗碎片,鈴歆則呆坐圓桌前,神情木然,臉上猶帶淚痕,動也不動。
「鈴兒,這兒是怎麼了?」凌耀出聲探問的同時,心上泛起不祥預感。
「蘭禧呢?怎沒陪你?」他熟知蘭禧不等鈴歆睡去,是不會擅離職守離開的。
「……表哥?」听到凌耀問話,恍如大夢初醒般的鈴歆,先是緩緩轉頭看向表兄,而後才自原地慌張站起。「對了,要收收東西……」
小碎步奔過門邊,鈴歆扯開嗓門。「來人哪!快來人——」
「鈴兒,那一天……你能證明蘭禧是無辜的,是不?」他顫聲問。
「我、我不懂表哥你說什麼。」鈴歆刻意避開表哥,顯得有些不自然,侍女們像早被人喚開,始終等不到人來的鈴歆,便開始自顧自地撿起地上碎片。
「別欺騙我,鈴兒。」凌熠將鈴歆自地上拉起,動作完全稱不上輕柔。「你、絕、對、知、情。」
她先一僵,而後今夜首次直視表哥,目光閃爍異于往常,晦暗不明的混濁。
她悠然一笑,若非她頰上淚痕未干,那無邪模樣依舊能讓人相信她的無辜。「表哥,你想說什麼怎麼不干脆說明白?這樣拐彎抹角的,鈴歆不懂。」
「鈴兒你……何時學會裝傻的?」鈴歆從來天真善良,任人一眼便能看穿她單純無瑕,今日笑容依舊,可如此別有心機、隱藏秘密的虛偽表情,凌耀未曾見過。
最讓凌耀吃驚的,是鈴兒何時變成這麼狡詐的女人?她就算偶爾使弄小聰明,也不會對此等生命攸關之事、裝聾作啞故作無知。是誰……讓她改變的?
「先別提凶手想毒害誰,只在一塊糕中下毒,表示目標至多只有一人,依那情形,若在廚房就下毒,到東西端上前,誰能保證那塊紫玉糕,會讓目標服下?」
既然鈴歆堅不吐實,凌耀也只好試著將自己心中猜測娓娓道來,既沒時間讓他慢慢追查,他必須從鈴歆口中逼出真相!
「然後呢,表哥,我仍不懂你這些話的意思。你也知道的,太復雜的東西我就是不懂呀!」不想浪費力氣掙開表哥鉗握,龍鈴歆只是柔順笑著。
「你要听,我就說明白。」甩開鈴歆,凌耀克制不住怒氣,一拳敲向桌面。
「要能順利掌握毒害目標,除非凶手自己在場,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誰都沒料到,竟有人敢當著大家的面下毒。娘親一心討好柴小姐,沒理由害她,而東西只有三個人踫過,由你拿給蘭禧,蘭禧再交給柴冠芳。」
「……也許是柴小姐做賊喊抓賊,故意假借名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