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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夫奴婢 第2頁

作者︰芙蓉

不少婦人才看到她那慘無血色的小臉,像是見著瘟神,紛紛急速走避,遠遠打量起她。

「唉,出生不久先克死上頭兄長,接著又克死自己爹娘的煞星是她嗎?」

就算早听多周遭冷言冷語,可每回舊事重提,依舊讓蘭禧陡然心驚。

她難堪的拾起被摔在一邊的破舊籮筐,背回身上,咬牙故作若無其事,就想離開,可惜無論如何回避,傷人耳語卻如影隨形,緊迫在她後頭。

「就是,她爹好歹也官拜工部侍郎,卻忽逢聖旨抄家,結果他們夫妻倆被逐出京城,回到老家,可原先住在那村莊的家人們,也突然染上瘟疫,不到一個月全死的干干淨淨,只留下她和瘸了腿的老管家。」

「唉,真是個不祥凶星。別太靠近她。」在這認為豐腴,正代表著完美的富庶時代,骨瘦嶙峋,身形嬌小的安蘭禧,光站著不說話都是天大錯誤。

「瞧那模樣,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沒事還出門晃蕩嚇人,真是罪過。」

譏諷輕視的目光,像是銳利箭矢,不將這小丫頭射穿倒地,誓不罷休。

別在意。安蘭禧只能咬唇靜默不語。要真在意,就等于她也認同那些事實。就當什麼都沒听見吧。不在意,也就不會難受了啊……

蘭禧揉揉莫名刺痛的雙眸,強逼自己巍顫的嬌小身子拼命往前疾行。

下一刻,她雙腿不听使喚地竄入暗巷中、只想隱藏自己。

才轉過彎,她再也無力站直,整個人絆跌在地。

「沒事、沒事的……真是走的太累,歇一會兒我就有力氣了。」冰冷的雙手悄然掩面,以為這樣就能止住溢出眼角的涓涓淚流,卻徒勞無功。

明知抽光自己全身力氣的緣由並非來自疲倦,可她偏不承認,自己沒勇氣面對蜚短流長的閑話。

現下連韋叔都不支病倒,再沒人可依靠,她不能輕易被擊敗。

一個人怎樣都無所謂,萬不能連累韋叔。

「……城里風沙……怎麼老是那麼大呢……」

眼前景物莫名陷入一片朦朧,她越渴望擠出笑容、不讓自己覺得現下局面太可悲,卻愕然發現,似乎早巳遺忘什麼是快樂。

她……曾有過嗎?手中緊握爹娘惟一留下的玉佩,她糾葛心酸有誰憐?

愉悅回憶幾乎不復存,腦海中清晰轉過的,盡是自小到大,一次又一次讓人傷了她的無奈苦楚。

真諷刺啊,觀音誕辰出生的她,應是最吉祥受庇佑的才是,可她卻被認定八字帶煞,上克至親,下克子女,出嫁克夫。

她曾犯錯嗎?連親生爹娘的模樣都還記不得,就注定失去他們的寵愛。

她是災星嗎?甚至來不及想過村民與自己干系何在,就被誣為罪魁禍首。

她真帶煞嗎?什麼都沒做,卻被認定,她的出生是罪無可赦的滔天罪過。

自懂事以來,她從不敢對任何人敞開心扉,所有人在她試圖親近前,早閃得老遠,她也不敢接受他人偶一為之的善意,只因凡是她喜歡的人事物,總在全心投入前都已離她遠去,再無蹤影,徒讓美夢變空想,希望成絕望。

不出聲,不代表她不會疼,只因受疼的時光太漫長,疼得她再喊不出聲。

她不願輕信自己的命運被詛咒,倘若連她也信了,如何活下去?

「呵,活下去嗎……」不知過了多久,她才由指縫間滲入的明朗光線,意識到時間正無情流逝。

提起腳步,蹣跚走回。即便難得的冬日暖陽,正穿過小巷一線天打在她身上,可她卻感受不到些許暖意。心太冷,早失去對世間的知覺。

「是啊……我活著,究竟是為了什麼?」

有人汲汲營營于功名富貴,有人一晌貪歡想飽足私欲,有人賞玩風花雪月流連兒女情長。而她呢?

這殘忍的問題,總在她心上盤旋不去,明知不能問,不該問,她卻仍想問,執著答案的固執,每每將她弄得遍體鱗傷。傷她最重的,始終是自己。

「是不是該放棄了?」

年僅十六歲,卻早已看透世情,她既被冠上不白之冤,怕是再掙扎,這世上也將無她立足之地了吧……假若連韋叔也離開她……

「我這是在想什麼!」她想都不想的便打了自己一耳光,打掉她的怯懦。

思及韋叔,她立刻拋下重重愁緒,強打起精神。

「我不信上蒼讓我出生,就只是為了教我受盡折磨。人生在世,該是接受歷練而成長,不是低頭認命。」所以蘭禧不服。她偏要活的正正當當,活的問心無愧。

可是……惟獨對韋叔,她滿腔愧疚。

爹娘死後,連老家親人也不肯收留她們。不僅不許她爹娘葬于家鄉,甚至要逼走兩歲不到的她。若非韋叔以身相護,這才救她免于村人亂棍下慘死。

這是她永遠無法償還的恩情。

眼看年關將近,倘若她再湊不到銀兩,別說韋叔重病要錢,現在所住的小茅屋根本無法御寒。去年冬天蓋的那條破棉被,已讓蛀蟲給蝕的七零八落,怕以韋叔虛軟的身子定捱不過嚴冬。

「出此下策……相信爹娘也定然會原諒女兒不孝。」

手捧著自小刻不離身的祥瑞玉觀音,安蘭禧眸光更為暗沉。

那塊底座雕著「飛龍翔天」吉祥圖樣的觀音,不時散發著和煦光澤,總能讓她暫時遺忘所有煩心俗事。

從前,天寒地凍抱著稻草窩在破屋角落,盡避冷風不時從牆角四處灌進屋內,可只要握緊玉,那溫潤觸感總能燒活她凍僵的身軀。

想起韋叔總是耳提面命,要她好好保管那塊玉。

吉祥玉,觀音玉,吉祥觀音吉祥玉……它必會庇佑你一輩子。

據說她甫出生時,父親與友人在觀音誕上為她訂下婚約,同向觀音求玉,以玉為憑證,從此結為親家。

對一無所有的她而言,觀音玉是惟一的、也是無可替代的寶物。

「可是……當掉它,韋叔就有救。」活著的韋叔比死去的爹娘,更讓她難以割舍,觀音玉雖是她終身寄托,但眼前也不容再貪戀。

若典當這觀音玉,她亦不可能另嫁他人,也許將與幸福永遠隔絕。

稍微听過她污名的男子,有哪個敢娶她?

若非爹爹先為她定親,恐怕她得孤老終生,但多年來,那未曾謀面的夫婿假使真有意履行婚約,為何不聞不問,從無音訊?

「富貴之交如浮雲,安家既已衰敗,怕人家也早忘了這門婚約,另娶別人了吧……」看慣人性嫌貧愛富,她不奢望能有好姻緣。

強打起精神走回大街,對面就是當鋪。

蘭禧腳步益發遲疑,不光是不舍觀音玉,更因害怕這拯救韋叔的最後機會,也即將消逝,若那鋪主又同別人般拒絕她呢……

「不試試又怎麼知道呢?」狠下心,安蘭禧揭開門簾,有禮地拿下覆面冪紗,對櫃台方向的男子微微頷首,當鋪朝奉是位年輕小伙子。

「我、我要典當這個……這值多少?」

她開門見山陳述來意,避免多說話引來麻煩。

意外地,對方的目光不同他人那樣充滿攻擊性,卻多了幾分評估意味。

見她拿出玉,遞到櫃台上,年輕朝奉只看一眼,便微微笑了起來。

「姑娘,這東西不值什麼錢喱。」

安蘭禧再也無力隱藏,沉落谷底的失望心緒,輕顫道︰「這可以……換到五兩銀子嗎?」家里再沒值錢東西,她的希望全在這觀音玉上。

「勉強多給你些,算三兩吧?」

年輕朝奉走出櫃台,憐憫說了。「姑娘,看來你很需要銀兩?」

「家里……有人病了……」她咬著唇,心思全繞在三兩銀子,能買哪些治病的藥材上。有人願意大發善心幫她,她已感激不盡,哪敢多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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