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兒見過劉師叔。」李皓躬身一揖。
「不敢不敢。」劉武拱手回拜。「昨日我听師兄提起你,就很想見你一面,今日一見,果真是英雄少年!」
「好說、好說。」曹親王得意笑道。
李皓觀察爹與劉武表情,敏感嗅出他倆有事瞞他。半晌他找了個借口離開,而他一走,劉武與曹親王隨即轉開話題,竊竊討論起舉兵篡位一事。
李皓隱在暗處覷瞧兩人舉動,不一會兒劉武告辭,李皓馬上闖入。
「爹。」
曹親王被他嚇了一跳。「皓兒?我以為你出門了。」
「你剛跟那個劉師叔在商量什麼?我看你們表情非常不對勁。」
「什麼不對勁!」曹親王惱怒駁斥。「我與你劉師叔只是許久未見,許久未見的好友重聚,有什麼好大驚小敝?」
「最好是這樣。」李皓意有所指地說。
爹那點心思他怎不知道。曹親王十分不滿當今太子才識,認為他庸碌無為,暗地起了取而代之念頭,曹親王以為,論當今皇族之後,誰會比他更足以勝任太子大任?!
可偏偏他苦心栽培長大的兒子,卻非常不認同他的野心——李皓一發現自個兒爹暗地籌兵意圖謀篡皇位,便開始了他喝酒狎妓的放浪行徑。他以為如此便難當大任,該會讓他爹對舉兵一事略感動搖,怎知仍舊敵不過他爹的勃勃野心。
曹親王眉頭一蹙。「听你這麼說,你到現在仍舊不贊同爹的提議?」
「爹,」李皓苦口婆心。「之前承干太子、魏親王二人下場,還不夠當您前車之鑒?聖上個性您最清楚,應該明白他為保其皇位下了多少功夫?您有沒有想過,萬一舉事不成,遭殃的可是娘、妹妹和曹親王府上下百余口……」
「你這個孽子,還不住口?!」曹親王惱羞成怒,一巴掌揮過,好在李皓眼明手快朝後退開。
「爹!」
「尚未成事就咒我失敗——」曹親王氣急敗壞。「你也不想想爹費這麼大功夫,到底是為了誰?」
李皓搶白。「我早說過我不眷戀皇位。」
「說謊!」曹親王冷哼。「我當你爹二十五載,還不明了你那一點婦人之仁,只會擔心你娘你妹妹安危,你怎麼不想想爹若成事,她們一個是皇後一個是公主,哪點虧待她們?」
「但是——」李皓話沒說完,曹親王揮手截去他話尾。
「夠了,我不想听你嗉。出去!我還有奏章要讀。」
「爹!」李皓叫喚,但曹親王連多看他一眼都懶,袖一甩跨出門去。
執迷不悟!李皓痛苦瞪視爹的背影,半晌才負氣離開。
一盞茶過,李皓乘著馬車現身百花樓,樓里老鴇一見他,忙喚著婢女上樓催促花魁玉真快些打扮。貴客上門嘍!
「十六爺,來來來,喝口茶潤潤喉,玉真她已在上頭準備,馬上就好。」鴇嬤嬤親自沏來一壺「鵲舌」奉上,李皓端起喝了幾口,被他爹與劉武一會兒激起的郁悶,怎樣也消退不了。
「不等了。」杯子往桌上一擱,李皓起身上樓。
鴇嬤嬤急忙尾隨。「我說玉真,你也叫十六爺等上太久!」
「來了。」一聲嬌呼從門扉內響起。算得剛好,李皓方踏上台階,一陣香風撲來。「玉真拜見十六爺……」
玉真外貌頗為妖艷,軟女敕女敕身子有如剛出籠的饅頭,香馥彈手,李皓看中她就這兩點,可今天不知怎麼搞的,才剛嗅到她身上脂粉味,他竟已覺得膩。
腦海不自覺浮現另一雙眼楮,一張年輕但不帶稚氣的秀美容顏。一想到昨日離去時從她頭上取走的絲帶,李皓下意識模了模胸口。
那條白絲帶就擱他胸前衣袋,還小心用一個錦囊收起——不知怎麼搞,光想她的東西就放在自個兒身上,原本淤在他胸口的悶氣一散,心情爽快許多。
玉真不知李皓注意力早已飛散,一將他拉進房,她整個人貼他身上又揉又蹭。
「十六爺,玉真想煞您了!您怎麼那麼多天沒過來?」
「我這不就來了?」李皓戴上一貫嗆篁面具,在她豐乳上捏了一把。玉真格格輕笑。
「十六爺您壞。」她愛嬌地扭動身子,抬高手勾住他脖子。「說真的十六爺,玉真不知您今早要來,前日約了賣簪子的販子,待會兒他來,您可要耐著性子陪王真挑個幾支。」
李皓眼楮一亮,對了,他可以挑支簪子送她。只拿不取,可不是他李皓會有的習慣。
他輕輕一笑,允了。「好啊。」
玉真歡天喜地地說︰「玉真先謝謝十六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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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四名婢女送望雪到書齋會晤前任聖女——柳青嵐。聖女卸任一個月內,還得反復指導繼任聖女會晤皇上時的態度規矩。
望雪一進書齋,柳青嵐即垂眸躬身問安︰「參見聖女。」
「柳姑娘免禮。」望雪直行入內坐在木桌後邊。「有勞柳姑娘。」
柳青嵐朝一旁的僕佣一瞟。「稍退幾步。」
在前後兩任聖女會見期間,僕佣非但不能離開,還一人一雙眼直勾勾盯著兩人互動,美其名是伺候,說是為防兩位尊貴人兒踫巧有什麼需要,實則是監視,至于原因他們倒不是那麼清楚,只知是皇上規定。
竹林大宅建于二十年前,當時皇上李世民仍只是親王身分,卻因緣際會得了個能知過去未來的美人,也就是初任「聖女」,閨名阮湘娘。湘娘身具天竺與中土雙方血緣,其他妻妾不見容湘娘奇特生活風俗,李世盡才刻意建了這麼一座宅第,一來是討好,二來是監視,他也怕其他兄弟發現他藏了這麼一個瑰寶。湘娘在李世民登基為王、榮寵不再後黯然死去,死時年方二十二。
湘娘一死,李世民才知身邊有一個「聖女」的重要性,所以私下派出使徒四下探查,他確信天下之大,定能讓他找著和湘娘一樣天賦異稟的佳人——這也是「竹林聖女」來源始末。
望雪是第四代。
柳青嵐張口便說︰「會見皇上時態度要不卑不亢,無須屈意承歡,但也不能亂逞口舌之快,態度謹慎謙恭同時大方得體……我一口氣說了這麼一串,聖女全記得了嗎?」
望雪一見柳青嵐朝她眨了下眼楮,會意地搖了搖頭。「望雪不才。」
「這樣吧,我邊念,您寫下。」柳青嵐再一次重復她先前的提點,會見皇上該怎麼稱呼,如何拜跪,若皇上有事要問,儀式又該怎麼進行,柳青嵐每說一段,就朝望雪瞄了眼。看在僕佣眼里像是在確認她的抄寫進度,實則是在對她打暗號——注意這個字。
一個時辰過後,望雪拿著紙卷回到她閨房,婢女一離開她忙不迭打開,依著柳青嵐暗示一字一宇串連——房中南方牆下。她走到門邊一探婢女行蹤,確認長廊外沒其他閑雜人等,這才照著指示模過南方牆下每個石塊,就連木櫥後邊也不放過。
一方石塊松動的感覺有些怪,她掀開一看,底下果真藏了一卷薄薄的羊皮紙,望雪悄悄收在衣袋里,打算趁夜眾人熟睡再取出展讀。
早在戴冠儀式上,柳青嵐沾水點她眉心時,望雪已發覺她的過去與未來——柳青嵐將在一月後,毒發身亡。望雪也發現,當初帶她進府的使徒允諾卸任將能返家侍候雙親,佐以大筆財富一事,純是一場美夢。一出竹林大宅就是死,前頭三任聖女沒人能逃得過。皇上要人監視用意也在此,他害怕天賦異稟的她們會泄漏他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