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他也不清楚這事究竟是怎麼發生的,明明是一場以勾引為開始的狩獵游戲,卻因為他這個參與者過于投入,以至于他早已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當初那個信心滿滿的追獵者,還是已淪為被獵物反制約的可憐獵人?
不過誰是獵人、誰是獵物這事重要嗎?不。聿凱發現,他現在唯一在乎的,是來這見她,是來逗她臉紅心跳,是來跟她在一起。
但向采隻從沒遇過像他這樣的男人,自然不懂得他的言行舉止,早已超乎他先前所宣示的──他只是要她的身體。
聿凱用沒受傷的左手撫著向采隻長發,然後揪起一綹放在鼻前嗅聞。「說來也好笑,這麼記掛某人的經驗,對我來說倒是第一次。」他挑眉看著向采隻驚愕的表情,這什麼呆反應!「妳不相信我?」他有些氣惱地輕戳她臉頰。
理智告訴她不要輕易相信他說的任何話,即使他說了一些很類似告白的情話,她也不能有所動搖。並不是她鐵石心腸,而是他倆認識的機緣太過詭異──一個商品跟一個買主,這種情況,實在不符合一般正常的男女交往程序。除非他能夠提出證明,讓她確定他對她的確有情。
向采隻搖頭。「我不知道該怎麼相信你,你平常不是我行我素慣了?我實在很難想象,你會因為我做了改變。」
「我也不知道我竟然會為了一個女人,收斂起我一向自豪的我行我素。從來沒有人可以讓我為她改變,妳是第一個。」他點點她鼻頭。「听我這麼說,心里有沒有覺得很感動?」
「完全沒有。」傻瓜才這麼問,她當然一口否認。可是她臉上表情,說的卻是另外一回事。
聿凱眸子一轉,突然換上一種失落的口氣嘆息道︰「我發覺做人真是有夠無奈,就只差沒把心挖出來給人看了,人家還是不願相信我說的話,唉……」
沒想到他的哀兵策略這麼有效。向采隻瞧瞧他,似乎被他語氣里的失落給打動,頭一次開口說明內心的疑惑。
「我一直都想不透,它怎麼有那麼大的吸引力?」
「它?」聿凱挑眉。「妳是說妳的身體?」
他明知故問嘛!向采隻抿嘴怒瞪。「我知道我的外貌是比一般人漂亮,可是以你的財力,我相信不難找到比我更漂亮的女人。」
這問題像敲中了某個關鍵點似的,教聿凱驀地陷入沈思。
「妳問了一個好問題。我倒還不曾想過,我這麼費盡心思靠近妳的原因,就只是為了要妳一聲『我願意』?」
如果是平常人,這時候絕對會吐露一些情啊愛之類的甜言蜜語,一舉消弭她心頭的疑懼,但要知道,聿凱不是一般人,打小在蟠龍西堂老堂主特別培育長大的他,養成了他效忠蟠龍而輕忽自身感情的個性。在遇上向采隻之前,聿凱做的任何事,都是以能為蟠龍會牟取最高利益為第一優先。
聿凱這才發現,他所為她做的破例,已經多到超乎他想象。每天心頭惦記著她,工作一結束就急忙過來看她,下廚替她做菜,為她忍受欲火的折磨……怪的是,他心里竟然一點勉強的感覺也沒有。
這小家伙到底在他身上下了什麼蠱啊?天!
「所以呢?你的答案是什麼?」她期待地看著他。
「我……不知道。」聿凱皺起眉頭,一時語塞。
怎麼可能不知道?!向采隻不可置信。
「不然妳說,妳期待從我口中得出什麼答案?」
「當然是──」我喜歡妳啊!望見聿凱探究的黑眸,向采隻猛地閉上嘴巴,突然意識自己剛才想說什麼話。
「干麼突然臉紅?怎麼,想到什麼怪事情了?」
「才沒有。」向采隻心一惱,突然間忘了聿凱手臂上有傷,冷不防用力推開他,不料卻剛好一手拍上他手臂上的繃帶,就算再能忍痛,被她那麼猛地一踫,也會痛得發出申吟。
「啊!」聿凱痛得低呼。
「對不起!」向采隻頓時急得小臉都白了。「你沒事吧?需不需要我再去找醫生回來檢查……」
聿凱本想拒絕,不過一見向采隻表情,他突然心生一計,何不順水推舟呢?「我想這個痛,不是醫生能夠幫我處理的。」
向采隻搖頭表示不懂。
「我是覺得這房間不太能夠讓我放松,如果換個地方──我想不舒服的感覺應該會減少很多。」
「那要去哪里?」
「長島。」為了讓自己的言語听起來更有說服力,聿凱還裝出一臉疼痛的笑。「我習慣那里,如果能夠回去,又有妳在身邊照應,我想應該對我的傷有很大的幫助。」
「真的需要我嗎?」拿這麼大的帽子壓她──向采隻一臉猶豫。
「除了妳之外,我不愛讓其他人進出我屋子。」
這句話听起來──感覺還不錯。向采隻強撐了一會兒,最後仍忍不住竊竊綻了朵笑靨。「好啦!既然你說這樣對你的傷有幫助,我跟你一道回去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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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一小時車程,聿凱與向采隻回到長島別墅。
再次走進此屋讓向采隻心情頗覺奇妙,不過頭一轉瞄見聿凱手上的傷,她瞬間又被轉移了注意力。
她才剛攙著聿凱走至臥房,門外門鈴驟響。
「我去開門。」
門一打開,發現是康站在門外,他手上還拎著四只大皮箱,門一開,他便主動將皮箱推進門里。
「Sir給妳的驚喜。」說完他立刻將大門帶上。
什麼東西?向采隻狐疑地將皮箱打開,一看,雙眼頓時瞠大。
四只大皮箱,其中一個里頭塞滿各式長長短短的漂亮衣裳,一個是擺著款色各異的高跟鞋和涼鞋,然後一個里頭擺著化妝品跟珠寶,最後一箱擺的則是各類精美的美術專用書。
「哇……」向采隻興奮地嚷了聲。有些書她有,不過大部分都是她先前沒看過的。熟悉的書冊讓她一下想起過去,每天下課後的水彩油畫練習,阿波羅頭像、維納斯的半身像,還有台藝大美術系──尤其是最後這一個。
她手指戀戀不舍地撫過書的封面。為了自由,她放棄了就讀心愛科系的機會,仔細一想,她逃家這舉動,還真教她付出好大的代價!
聿凱觀察她表情,然後皺起眉頭。「妳不喜歡?」
「不是。」向采隻急忙揮掉心里乍起的惆悵,她搖搖頭肯定道︰「我喜歡。只是看到這些東西,突然間讓我覺得很懷念……」
「妳想跟妳伯父聯絡嗎?」他突如其來冒出這一句話。
向采隻驚訝地看了他一眼,才發現他並不是試探,他是出于關心才問的。那她呢?她真想跟伯父聯絡嗎?
「我也不知道……」向采隻輕輕撫弄書本封面,像是要厘清自己思緒般地慢慢說道︰「于情于理,我知道我應該想辦法跟我伯父報個訊,讓他知道我平安。可是我一想到他要是知道我在哪了之後,說不定又會再逼我嫁給我不愛的男人……」
嘴里吐出「男人」二字後,向采隻心突然揪了一下。她詫異地反問自己怎麼會有那感覺?那種──舍不得離開這里的情緒。能夠離開這里,她不是該覺得高興才對?但是為什麼……她會這麼排斥這主意?
「既然這樣就算了,等妳有天想要了再跟我說。」聿凱停了會兒又說︰「我可以幫妳想些法子,讓妳可以報平安,但無須泄漏妳行蹤。」
向采隻盯著聿凱看了半晌,終于忍不住好奇問道︰「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