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她知道了這件事,不用阿爹說,她也會想盡辦法去守護好那個孩子。
「我都明白了。」
「哲兒,倘若你怨阿爹心狠,你就罵幾句吧。」
玉哲只是淡淡地搖了搖頭,「阿爹,我心中已經有了主意。那個東方離雖然看起來並不好惹,但目前看來的確是除了他,再無別人能幫助我達成心願了。等一下,您就按我說的去做,我會讓他打定主意帶我去京城的。」
索鐸從懷里掏出一件東西,遞給她,是個半朵牡丹花形狀的玉佩,小巧精致。
「這是我和你母妃當年的定情信物,原本是一對。當年我和你母妃相識之時,正逢中原的谷雨時節,牡丹花開。我與你母妃一見傾心,于是互贈了玉佩,當作定情之物。容楨走的時候,我給了她其中半只,這半只原本是打算留到你出嫁的……」
玉哲接了過去,握在手里,眼淚忍不住賓了下來。
「你和容兒的生辰都趕得巧,按中原人的算法,都恰好是谷雨時節。你母妃在世時常常說,這個時節寓意著希望,所以出生在這個時候,定會一生平安幸福。容兒福薄,阿爹卻相信你一定有個不一樣的人生。今年你的生辰,阿爹不能在你身邊,你也要開開心心的。」
「阿爹,我不能在您身邊孝順,您自己要保重。」
索鐸終是忍不住老淚縱橫,「孩子,你也是。」
席上雖然喝了一些酒,但還不至于混淆到他的思維及神志。
族長說他遠道而來風塵僕僕,特地讓人準備了熱水侍候他沐浴。
他也未推辭,去到另一處帳篷里,沐浴包衣。
待再回到休息的帳篷時,人尚未走進去,卻見有兩名侍女神色匆匆地自他帳中走了出來。那二人行走匆忙,險些撞到他的身上,慌忙中抬起頭來,當下跪倒在地。
「參見王爺!」
他不動聲色地掃了帳篷一眼,回道︰「起來吧。」
兩名侍女立刻起了身離開了。
太過張慌的模樣,必然有什麼古怪之處,而答案很顯然就在他眼前的帳篷里。
駐足停頓了片刻,他一撩帳簾,神色從容地走了進去,卻是未曾想過會出現眼前的狀況。
房中燭火明滅,照得滿室昏黃顏色。而不遠處的矮榻之上,躺了一個人,一個只看衣衫已能確定身份的人。
雖然先前他是有言在先,但出現眼前的狀況,總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關于他先前的要求,他原以為族長索鐸會想出借口推辭,即便不敢推辭,也會想出其他方法來應付他。沒想到他竟然會答應得如此爽快,甚至還使出眼下這一招。
瞧一眼榻上的人,雙目緊閉,此刻正處于昏睡的狀態,再回想一下方才那兩名形色倉惶的侍女,一切便有了答案。
他淡然蹙眉,緩步走向榻邊站定。
看情形應當是她不願意,才會被弄昏了直接送進他的帳中來。
族長這一回的舉動,干脆利落得不似平常,所以他開始覺得,事情似乎變得越來越有趣了。
「醒一醒。」
榻上的人眉睫動了動,緩緩睜開眼楮。
他走到矮桌旁坐下,斟滿一杯茶,低下眉眼淺啜一口。
榻上的人已經完全轉醒過來,神色迷茫地環視了一眼四周,見到桌旁的人影之後,當下驚叫一聲︰「啊!」
他揚眉側目,勾唇一笑。
她環住肩膀往榻里縮了縮,眼中閃過張惶的神色,但氣勢上仍維持著倔強與自尊,「你休要打我的主意,倘若我不願意,誰強迫也不成!」
他放下茶杯,起身站了起來,走到矮榻旁。
她下意識又往後瑟縮了一下。
他俯身過來,寸寸逼近,臉上是幾近邪惡的笑容,自上至下將她打量了一番後才道︰「你這話是不是說得有些早了?」
她雖然身體瑟瑟發抖,但仍舊惡聲惡氣地道︰「我是沒想過阿爹會如此狠心,為了籠絡你連自己的女兒也可以出賣,我也不知道你對我阿爹提出這樣過分的要求是何居心,我只知道一條,便是你若敢對我做出什麼逾禮的事,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他低下眼簾,無聲一笑,突然動作迅捷地手指一揚,伸手挑起了她的下巴,在她反應過來之前已經俯身貼住了她的呼吸。
偌大的帳篷里瞬間轉為安靜,只剩下彼此的呼吸聲。
他撤身離開,頗為遺憾地道︰「我只是有些好奇你的‘不放過’會是什麼樣子,現在看來也不過爾爾。」
她除了怔愣失神,臉上似乎再找不出別的表情來。
他倒是沒料想她的身手會那麼利落,舉眉抬眼間,她手中已經多出一把匕首來,半點轉圜的余地不留,那短刀已經使力朝他胸口刺下。
他微微一閃身便輕而易舉地避開了,中指一彈點中她的手腕,匕首直直落了下來,正好落入他的手中。
情勢瞬間逆轉,這一次短暫的交手,她便明白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眼見自己的身手不如人,她便立即轉了態度,神色倔強地理論道︰「你們中原皇朝里的人,都喜歡做這種強迫他人的事嗎?」
他的眼神里分明有戲弄之意,「你們草原上的兒女,都是這麼的蠻不講理牙尖嘴厲嗎?」
她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是你無理在先,竟然還敢說是我蠻不講理!」
他淡然蹙眉,臉上的悅色依舊,只是笑容越發讓人瞧著心里發毛,「你在發脾氣之前,最好先弄清楚,此刻你會在這里,到底是出自誰的意思?」
「倘若不是你對我阿爹開口,他又怎會做出這種強迫我的事?」
他凝眸看了她一會,突然淡淡一笑。
很好,口舌伶俐,性格強悍,除了容貌上相似,她的身上再找不出半分那人的影子。
「我決定的事,通常不太接受別人的違逆。你有兩個選擇︰自己乖乖隨我回京,或是再像之前這樣被弄昏讓我帶回京去。」
玉哲到了這個時候,臉上的懼色已經退了去,正色問他︰「你強迫我的理由是什麼?」
他嘴角的笑容疏淡,听似玩笑地道︰「也許,是因為你夠強悍吧。」
她忍不住瞪了他一眼,這叫什麼話?
「倘若我抵死不從呢?」
「盲目忤逆只會弄得自己受傷,我瞧你也是聰慧模樣,想必懂得識時務的道理。」
很好,她低頭,掩去眼中的得逞之色。
她要去京城,但如果一開始就擺出順從的態度,在尚不知道他心思的時候,輕易地就露出自己的底牌,只怕很容易就讓他厭棄或產生懷疑。
他身份尊貴,想來也是極少踫到不順從的人和不順心的事,她的反其道而行,果然讓她順利地得償了心願。
「既然如此,你答應我一個要求,我便隨你回去。」
他微微挑眉,微笑,「你這麼快就領悟了識時務的道理?」
她冷然一笑,「我可不會去做什麼識時務的俊杰,我只知道自己的確有兩個選擇——隨你走或是自盡。既然殺不了你,我至少可以殺死我自己,如果你希望帶著一具尸體離開的話,那就盡避為難我吧。」
他揚眉,回想方才她險些刺傷他的舉動,便知她的確敢做出這種事來。
「說說看。」
「在我自己願意之前,你不要妄圖輕薄我。我不會像你們中原女子那樣哭哭啼啼,到時候我真的會找機會殺了你再自盡。」
他眯起眼楮沉默了一瞬,隨即朗聲大笑,眸光卻是瞬間轉厲,凝視著她道︰「你並非天姿絕色,本王恐怕還沒有饑不擇食到將就的程度。帶你走,自然是有我的考量,你只管乖乖配合,千萬不要生出其他的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