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拈須微笑道︰「駱少爺,請放寬心,只要夫人能連服三帖藥,再加上悉心照料,明年秋天一定能平安產下麟兒,為駱家開枝散葉。」
駱子言放下心頭大石,吁了口氣,「那就好。」浮起一絲欣悅的笑意,吩咐隨在一旁的駱竟堂,「駱管事,送大夫回去,再照著這張方子把藥抓回來。」
語畢,他便迫不及待地轉身進房,看望那個讓他掛心不已的小女人。
坐在榻前,抓著她的素手,駱子言的眼中閃著無止盡的深情,雖然她毫無意識,他還是要伴在她的身邊,他要她睜開眼就能看見他溫柔的守候。
藥煎好了,小雨捧著湯藥進房,扶起胭脂,一匙匙小心地把藥喂入她的口中,但還未落肚,就馬上被她嘔了出來。藥汁順著她的唇邊滑下,小雨淌著眼淚不斷幫她擦拭。
驀地,駱子言接過藥碗,把苦澀至極的藥汁含入口中,再俯下頭,一口在他和她的唇舌間流竄,第一次嘗到如此苦楚的吻,苦了她的口,也苦了他的心。
小雨侍立一旁,眼見駱子言的深情舉動,不禁垂下淚來。
她不明白,明明少爺是如此的愛著少夫人,為什麼還要這麼傷害她呢?少夫人被病痛折磨,少爺的心只會更痛、更苦啊。
難道情愛只會令兩個相愛的人互相折磨,互相傷害嗎?
一口口咽下口中苦澀至極的藥汁,胭脂緊閉的眼睫輕顫了一下,喜得駱子言忙握住她的小手,焦灼地探詢,「素梅,你醒了嗎?我在這兒。」
胭脂果真緩緩睜開眼楮,「子言……」
她醒了,她終于醒了,駱子言心中一寬,听她呼喚,忙俯溫柔低應︰「素梅,我在這兒,我在這兒陪著你呢。」
胭脂的目光卻仍渙散的漂浮著,聲音細碎、虛弱地喃喃低語︰「子言……別、別不理我,我沒有背叛你,沒有……我和大師兄是……清白的、清白的……」
駱子言一愕。大師兄?是指那個男人嗎?她怎麼會有個師兄?素梅身負武功本就奇怪了,但他也沒有深究,但此刻怎麼會又冒出一個大師兄?
听她仍念念不忘向他證明她的清白,他心中一痛,忙安慰道︰「我知道,我都知道,是我錯怪了你。」
誰知胭脂卻仍接著道︰「大師兄,是胭脂辜負了你,是胭脂辜負了你……」
駱子言這才明白,原來她根本就沒醒,這不過是她昏迷中的囈語,心中一酸。禁不住猜測著她話中泄露的消息——胭脂是誰?是指她自己嗎?想起從前她曾不止一次向自己表明她並非阮素悔,難道她所說的都是真的?
那她到底是誰?她真正的身分又是什麼?
眉間打起無數死結,駱子言陷入深思。
「少爺,親家老爺來了,他說有要緊事求見。」駱竟堂垂手立在門外躬身稟告。
「阮德?他來做什麼?」
駱子言皺眉起身,在吩咐小雨好生照料少夫人後,便往廳堂而去。
胭脂在昏昏沉沉、半夢半醒了十數日後,終于真正清醒了過來。
一睜眼,她就看到了守在床前,消瘦了大半圈的駱子言。她病了十數日,他也像跟著大病了一場。
「你醒了?」他熱切地望著她,喜悅無限。
耳中听到他溫柔似水的嗓音,心頭卻不禁浮現起那天不堪的記憶,他不但冤枉她紅杏出牆,還狠狠地打了她一巴掌,那一巴掌打在她的臉上,也狠狠地打碎了她自以為是的美夢。
緩緩別開臉,她不願看向他。
駱子言坐在床沿,心底泛起深切的無奈。明知她這麼對他,原就是他應受的,但他卻受不了她的冷淡以對。
「別這樣好不好?」
闔上眼,她疲倦地低語︰「你走,我不想看見你。」
她的拒絕如一根生滿了刺的皮鞭,毫不留情地抽在他的心上,霎時鮮血淋灕。
扳過她柔軟如綿的身子,逼得她不得不與他對視,駱子言啞著聲,立誓般低訴︰「我不會走,這一輩子你注定是逃不開我的,就算死,我也要與你一道。」
胭脂望著他,狠狠咬緊下唇,為他的話心悸不已。
無奈的,她低問︰「你並不喜歡我,為什麼又不肯放過我呢?」
雙眸凝注在她身上,駱子言一字字道︰「你是我的妻子,這一生都是。夫妻本就是比翼鳥、並蒂蓮,誰離了誰都不行,你要我如何放開你?」
「你可以休了我。」她神色木然地直視他道。
他的呼吸熱熱地吹在她的臉上,心中燃起怒火,恨恨道︰「你休想!」
不愛她,卻又要把她綁在身邊,他為什麼那麼霸道,還霸道得那麼理直氣壯?胭脂微怒地揚高嗓音,「這不是你本來就想做的嗎?你就當我上次選了休書好了。」
邪肆狂浪的氣息染上駱子言的黑眸,薄唇勾起完美的弧度。「那份休書我早就一把火燒了,怎麼辦呢?」
氣憤于他調侃的語氣,胭脂故意口不對心的激他,「你留得住我的人,留不住我的心,我的心早就給了別人了,你留著我還有什麼意思?」
丙然,他細長的黑眸中閃起危險的怒焰,有種毀滅一切的狂霸氣勢,似乎整個房間的空氣都被他燃燒了起來。
胭脂在他目不轉楮的注視下,心髒急跳,呼吸也急促起來。
他會對她怎麼樣?他又會打她嗎?
胭脂惱怒的發現,自己竟然在他灼灼的目光中,感到一絲膽怯,難道失去了武功,她的膽子也跟著變小了嗎?
蹦起勇氣,她傲然回視他,挑釁地道︰「怎麼?又想打我?你打啊,反正有了第一次,也不差第二次。」
駱子言深深吐息兩下,怒意隱去,換上陰柔的笑容,探手輕撫她滑膩的臉蛋,故意在她耳邊吹著氣低語︰「放心,我不會再打你。那一巴掌讓我心疼到現在,後悔到現在,我怎麼會再犯同樣的錯誤呢?」
無法猜透他話中的真假,胭脂憤然闔眼,把頭側向另一邊,以避過他吹拂在她耳際的溫熱氣息,那濃重的吐息帶著他的味道拂過她嬌女敕的肌膚,輕柔的像他的,敏感地勾起她對過往旖旎情景的回憶。
但他的唇也跟著來到她的耳邊,甚至有意無意地輕觸她敏感的耳垂,低低道︰「榛榛那個丫頭暗算你,你怎麼不跟我說?不過我已經罰過她了,也算為你出口氣。」
听了他的話,胭脂忍不住睜開眼回過頭來,雙唇卻猛地掃過他貼在她耳邊的溫熱薄唇,惹來他爽朗的哈哈大笑。
「夫人賜吻,小生榮幸之至。子言畢生嘗過無數美女的香吻,尤以夫人此吻最為香艷,令子言畢生難忘。」
胭脂羞紅了俏臉,輕斥︰「下流!」
他卻毫不在意地湊近她道︰「俗話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若你相公我下流的話,那夫人你大概也清高不到哪里去。」
「你!」胭脂怒極,找不到言語回敬,只好憋著氣不再理他。
誰知他卻突然伸指輕撫她因氣憤而泛紅的臉頰,無限深情地輕嘆︰「若是能夠,我情願生病的是我,受傷的是我。」
胭脂愣愣看著他臉上深情無限的神情,恍惚間失了心神。
他的言語、神情仿似帶著魔魅的力量,不斷地蠱惑著她,令她沉淪。
看著她神色的轉變,駱子言唇邊揚起開懷笑意,緩緩俯身極溫柔纏綿地吻上她溫軟的雙唇。
心下嘆息,她仍是抗拒不了他魔魅的蠱惑。
胭脂虛軟地躺在床榻上,神志飄到了九霄雲外,軟弱的再也無力思考,再也鼓不起和他對峙的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