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幾句話,平安說得深情款款。珍珠哪敵情郎這般柔情,掙扎漸止,羞紅了小臉,縮在他懷中,再不出言責怪。
其余幾朵壁花,被迫听肉麻兮兮的情話,扶著大樹作嘔吐狀。
「你們那是什麼反應!」眼尖的平安看到後,哭笑不得地叫道︰「妒忌啊?」
安靜了三秒鐘,大家同時大笑。正在此刻,「找到了,皇上在這里!」有個小太監在不遠處高聲喚道,見勢準備跑過來。
「翠兒,帶珍珠回去。小心不要被人發現。」平安戀戀不舍地放開珍珠,柔聲叮囑,相系的兩只手,在即將松開的那一刻,他實在忍不住,又拉她入懷,狠狠地親吻。
「平安……」雙手緊緊攬著他的頸,珍珠喘息著嚶嚀,眼神迷蒙。
「好好保重自己,千萬別慌亂。只等到未時結束,我們便會再會,記得嗎?」平安實在不舍松手,細細地邊吻邊說。
彼不得四周一堆壁花,珍珠主動回吻,使力點頭,「一定要等我哦。」
「格格,我們快走吧,找皇上的馬匹已快過來了。」翠兒硬下心腸出聲分開兩人。
咽回哽咽,珍珠抓過翠兒的手,頭也不回地向小道沖去。
不敢回首,害怕回首,只柏看見他別離的那一眸,就撲入他懷中,再也不想分開。
第十章
皇太後是何等精明的人物,她狐疑的目光,來回在統一說辭「追頑皮的野鹿追得失了方向」的五人間梭巡。
「真是巧啊,你們五個追野鹿追到一塊兒去了。」她軟軟地倚在車轎中,長長的鳳甲拈著西番進供的紅珠葡萄,慢悠悠地吃著,似無心地問道。
皇上甜甜地乖笑著走上前,斜倚在皇祖母的身側,伸手拿過葡萄,細心撥去外皮,將晶瑩的果肉送入皇祖母口中,「女乃女乃是不知還是忘記了,我們五個感情一向好,打獵自是形影不離。」
皇太微微一笑,「我听說額森和尼楚赫格外好,打獵也打到一塊兒去了。」
「呵呵呵……」皇上听聞大笑,「我們幾個何時看到了尼楚赫?她不是一直待在車轎內,陪著皇祖母您嗎?」
皇太後淡淡地瞥了眼她身後不遠處的車轎。頂蓬上長長的流蘇遮住了珍珠大半的身形,只依稀看到有人坐于其中。她轉而向平安道︰「額森,將尼楚赫格格請過來,陪我說說話吧。你也順便見見她,別讓外人說我斷你們情分太過絕情。」
平安揚馬過去,掀開半掩的轎簾,珍珠抬眸望向他,像吃到糖果的小孩子,甜甜的笑藏不住。
分別沒有片刻,再度相見。只可惜眾目睽睽,兩人也不敢多有別的舉動。平安命下人牽引珍珠的車轎到外祖母跟前,自己退于臣位。
珍珠下轎,盈盈福身,不發一語,立于皇太後眼前。
皇太後看到此景,滿是皺牡的眉間皺得更厲害了。沒錯,確實是尼楚赫。奇怪,她明明有眼線回報,珍珠和皇兒五人在一起,莫非是下人眼花了?哼,她本打算讓平安滿臉尷尬地回來,借此來個下馬威,怒斥他們私下相見,結果算計落空。
皇上掩嘴偷偷地笑,直言道︰「皇祖母也不是事事都能掌控了。」
瞪了孫兒一眼,皇太後知道他意有所指。「你是說我老了,宮中得勢的該是另一批人?」
「兒臣不敢。」皇上裝乖,低頭認錯。
陽奉陰違。皇太後氣得渾身發抖,隱忍了半晌,出聲道︰「我累了,提前回宮吧。尼楚赫到我這兒來吧,畢竟以後在宮內的日子還長哩,我們該好好聊聊。」
珍珠微愣,僵在原地不願上車轎。按原定計劃,至未時回宮,車馬眾多,皇上和皇太後的又在前列,她的車轎才能掩人耳目偷龍轉風,如今如何是好?若上轎,今日計劃功虧一潰,再有逃月兌不知要等到何時;若不上轎,等于公然告之,她有逃跑之心?
皇上也沒想到皇太後會有此一出,微微慌了神,出言道︰「皇祖母又何必急于一時--」
「住口。」皇太後輔佐三代君王不是假的,關鍵時刻,威嚴必露,震得皇上驚愣,「我想回宮,還需你恩準不成?」
「兒臣不敢。」皇上噤聲,使個眼色,叫博穆博果爾上前。
「今日是皇族與群臣聯歡的好日子,皇太後獨自先行回宮,只怕群臣惶恐有何不周全之處,惱了太後聖尊。」
「不周之處倒沒有。只是我老了,身子受不住。若不信,皇上不是老說我是該放手大權的時候嗎?」皇太後以己之矛攻己之盾。
珍珠听著他們與皇太後暗藏的刀光劍影,再看看平安在馬背上無奈的苦笑,回想到分別的那一刻,她的心口痛得差點兒站不住。
為什麼為了神鬼亂彈的「尼楚赫」她就得放棄自己的愛情?她和平安相愛,沒有傷害到任何人,也沒有妨礙任何人,為何困難重重?她不是人雲亦雲的尼楚赫,也不是宮中深養的嬌貴格格,她是市井里長大,有著自己思想、靈魂的珍珠,她的人生,她自己決定!
不願讓哥哥他們為難,珍珠決定自救。思及此,她趁著他們還在爭論,轉身便向馬群沖去。
「珍珠!」平安最先反應過來,在她身後大叫。珍珠想要做什麼?
沖到馬群前,推開傻愣住的牽馬的小太監,她抱著馬脖子,也不怕摔下,翻身便騎上。也許是運氣好,或者這匹馬沒反應過來,珍珠竟沒摔下去。當她亂踢馬肚子,馬兒竟撒腿向太後的反方向跑去。
「珍珠!」平安的聲音已近慌亂,身下的馬兒通主人的心性,沖著珍珠跑去。博穆博果爾等人見情況不對勁,也急急地追上。
風馳電掣!珍珠被迎面的狂風打得睜不開眼,只得抱緊馬脖子。她的腦中已無法多想,只憑著直覺向著來時的路沖去。
只要逃出圍場便是城外,先偷偷藏起來再聯絡平安,她和他一樣可以逃到南方,隱姓埋名地過一生。不願平安再擔心,也不要他為難,為愛負出的代價,她要承擔一半。
讓她困在宮中坐等半個月,已是極限,她再也無法忍受。
「珍珠!」平安的呼喚聲遠遠地傳來,伴隨著的還有馬蹄聲。
不會騎馬的珍珠,傻傻地挺直了身子向他張望。當看到平安身後跟著自己的哥哥一串人馬時,驚得僵住了身子。就是不願連累他們她才跑掉,現在追上來做什麼?
「抱緊馬脖子,不要坐起來!」平安看到她危險的姿勢,嚇得大叫。
什麼?珍珠沒等明白是什麼意思,便天旋地轉,身子輕飄飄地向空中飛去,藍天、綠草、白馬、平安驚恐的表情,像剛才馬背上快速流動的畫面,從她眼中滑過。
她這是--摔下馬背了?!
「我要打破妳的!」一聲怒吼,平常听來好好笑的話,不搭邊地湊在一塊,听來卻如此安心。
珍珠在空中翻滾的身子,被一雙有力的胳膊抱起,眼前的景致再變換數下,她對上的,是平安驚懼未定的眼。
「我--」平安深深地喘氣,不知是急還是氣,一句話說不全,「我一定要打破妳的,罰得妳三天下不了床。」收緊,將失而復得的她,緊緊地摟在懷里,策馬前奔。
「平安……」困在他懷里,終于明白自己是在鬼門關里闖了一遭。珍珠雙手牢牢地摟住平安的腰,小臉在他胸前磨擦,一遍一遍確定是平安的味道。
「叫一萬次也沒用。我一定要好好罰妳!」平安氣得連連吼她,「不會騎馬就不要亂騎,妳知不知道摔下去不死也重傷?不要因為我們為難就自責自己。妳是我的人,該由我來保護,天經地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