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楞中的心雅自然沒有反擊之力,相擁的兩人無聲勝有聲。
直到昊然放開她好久,耐心等待她回神,心雅才慢半拍尖叫道︰「你怎麼可以進來嘛?!」她從來沒有如此衣衫不整地出現在他面前,好丟人!
就是這樣才惹人憐愛哪?昊然本欲贊美她兩句加強她的信心,建立屬于情侶的浪漫氣氛,一串慌慌張張的音符立即竄人三十平米大的和室--
「誰?誰?誰欺負我的寶貝心肝了?」婆婆揮舞著平底煎鍋匆匆闖入,就見心雅抱成一團縮在被中,臉色潮紅,昊然臭著一張臉不知給誰看。
「哦--」她故作玄虛地拖長尾音,像捉到什麼重要把柄般,「昊然,我只是讓你喚心雅起床,你干什麼好事了--」
本屬于兩人的美妙清晨被好事的婆婆一打斷,還能有什麼好事繼續發生?他的臉不臭才怪。
「婆婆,做飯啦,心雅會餓!」
見孫兒不自在地跑出屋,賊笑兮兮的婆婆剝包菜般撥開心雅的薄被,「雅雅,你看到沒有,剛剛他居然臉紅了哪,昨天也有看到,自打他懂事起,我就沒享過這種眼福了,我看看是不是天下紅雨了?」婆婆蹣跚著步子離去,間或囑咐她快些梳洗吃早飯。
被他們一鬧大早就有好心情的心雅穿上婆婆送來說是她年輕時的緞紫旗袍,貼身合體的設計宛若事先專為她縫制,挽起長發盤成髻,插上婆婆昨夜塞在她枕下的翠玉簪。打量鏡中容光煥發、笑靨逐開的自己,心雅想如果能夠有一個這樣的家,再加上幾個小女圭女圭,感覺也許不錯。
那抹煙紫的靚麗身影邁著輕快的步伐向飯廳跑去,她偏忘記回想,在遇上昊然之前,她從來沒有奢望過幸福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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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安心地再拉拉長毛披肩包裹緊她全身,昊然瞪著心雅上上下下,稍稍滿意一點地繼續向菜市場走去。
他從早上第一眼看到她這身衣飾就板著臉不發一言,心雅擔心地乖乖拉著他的衣袖跟著走,想問又不敢,他的臉臭得可以啦!
「披肩又要掉下來了!」一側首,昊然一句提醒,火藥味甚濃。
他眉尖那座喜馬拉雅山脈根本沒塌過。心雅氣憤至極地一腳踢走一粒小石,咕嚕著︰「很難看嗎?」若不是因為來得匆忙,她也不會借婆婆的衣服。她知道自己沒有嫻淑典雅的氣質,但他也不用把厭惡表現得這麼明顯吧?其實這身衣服她穿得真的不賴啦,連婆婆都直夸她眼力好找對了衣服。
嘆口氣,無奈地看著眼前的菜市場,昊然回頭等著她小碎步跟上。她穿得--不是不好看,而是太好看了,好看到他想私心將她藏在家中。壞心眼的婆婆猜透他的心思,說什麼早晨的空氣很新鮮,心雅要出去適當運動一番,不知他轉著什麼心事的雅雅只會呆呆應和鬧著要出來買菜。
待會兒菜場阿伯阿婆們的贊嘆聲一定不絕于耳。認命的昊然牽著猶不知被宰命運的「糕羊」上刑場。
「阿然哪,今天在家陪家阿婆啊?」老熟人的賣萊阿婆一見稀客般的昊然立刻招呼著,「買把菠菜啦,今早才到--喲,這是哪家姑娘,好俊!」發現目標,大嗓門提高八個度,喊得全菜場皆知。
轟隆隆,菜市立馬如滾油中投入個生餑餑,炸開了鍋。忙乎的大嫂們邊洗著手邊的菜邊打量,清閑的早繞過菜攤子上前來拉起心雅的手話家常。
「我說昊然,就說你怎麼三十歲還沒動靜,原來藏在家里不讓阿伯看見呢!怎麼,怕阿伯搶了不成,想當初,阿伯也是三十一枝花--」
自吹自擂還沒完,眾人就笑開了鍋。「昊然,早早把人定了吧,你婆婆早巴望著抱曾孫了。」
「人家姑娘穿得這麼漂亮,你怎麼就一身白襯衣黑西褲出來了呢?趕快回家換身衣服,當心她跑了啦!」
心雅傻在原地,任由一雙女敕手被數雙嬸嬸們的大手翻來覆去地模著,一張張親切的笑臉對她樂呵呵關愛著,看著昊然滿臉笑容應付自如地點頭答「是」。
婆婆是捉弄昊然要他帶她出來「現眼」,昊然早知此刻下場才心不甘情不願,至于他不開心是因為--她的漂亮會引起轟動?
捉緊昊然的衣角,心雅笑眼彎彎地沖他眨眨右眼,一副「我知道了」的可愛表情。
昊然收到信息苦笑著摟過她的肩,「阿伯阿婆們,饒了我們吧,雅雅的身體不太好……」他終于要求息戰了。
「是啊,這孩子臉色真的不太好哦!」一時間關心的問候紛涌而出,菜市馬上恢復買賣的運作。
「阿然哪,買魚好了,給她炖條補身子骨,看你難得回來,便宜點給你啦!」
「你懂什麼了,炖烏雞紅棗才是補氣養血,最適合女孩子吃了,阿然啦,阿婆跟你說--」
一圈菜場變下來,心雅被樸實人們的熱心暖了個透心熱。鮮少在人群中受到關愛能夠撒嬌,可今天她是帶著祝福滿載而歸。
走在青石小道上,心雅裹緊毛巾,密實地貼在昊然腰際上的小手牢牢抓住他的衣角,偷偷瞄他一眼,發現他眉眼全是自在得意的寵溺笑容,她也回他一分安心,「昊然,你要好好愛我哦!」
*****
天涼好個秋!
正對後院的和式梭門大開,任憑清涼的空氣充盈每個角落,冰晶的月色襯著忽明忽暗的星,照得大地一片淨爽。滿脕不合時令的花卉紛繁盛開,絲毫不將微涼秋意放入眼中,甚至早春開放的木棉花,也吐著鮮黃的花蕊,艷得喜不自抑,更勿論晚夏中的睡蓮送著清香,欲與佳人相比嬌。
心雅玩了一天,終歸累了,放松整個身體躺在松木制檐廊下,謹記于心旗袍膝蓋上三寸開叉小心春光外泄的禁忌早丟在腦後,任一雙美腿晃蕩蕩掛在離地一尺半的架高走廊沿邊,掃得低矮秋海棠花粉陣陣,風卷幽香。
「喏。」走近的昊然手抱抱枕,遞給心雅,「會著涼。」
「不冷嘛!」心雅撤著嬌,知道寵著她的昊然向來好脾氣。冰涼的木地板十分舒服,墊上抱枕就太沒有秋夜賞景的韻味了,還不如偎著阿婆看你儂我儂的八點檔。
昊然脾氣是好,但要在原則範圍內。木勤天千叮嚀萬囑咐心雅萬不可生病,如果引發心髒負荷就麻煩大了。他彎下腰,不由分說地將抱枕塞到心雅背下,邊用惡狠狠的恐嚇眼神拒絕她的賴皮。
只要涉及她身體,一切不含糊。
雖然心不甘情不願地抱著送到手的柔軟抱枕,但它暖和的質地終究引來心雅一陣哆嗦。她確實有些冷。見狀的昊然盤腿坐下來,將她甩到一邊的羊毛披肩小心圍住她小小的香肩,交項纏擁,其間不忘偷吻一個,再將她滿懷抱個結結實實。
「誰叫你逞強?」
貼心的情人處處為她考慮著想,這種細膩的心思,又有幾個健康女人能真切體會?心雅溺著不動,遠眺小院極景,享受美好時刻,偶爾螢火蟲一閃而過。
「昊然?」
他不做聲,似在欣賞美景,可她明了他心不在此。
「你在擔心我的病對不對?」
「塞洛斯都如此保證了,有何擔心?」昊然平靜的語氣听不出憂心所在。
那是在安慰她吧!心雅幽幽淺笑,「即使手術不成功--」
揪緊在她腰際的手阻止她接下去的話語,心雅卻反手握住,勇敢開口︰「--在此之前,我有一件事一定要告訴你。」
堅定的語氣,有著不容辯駁的力量,昊然晃著一顆心,看著眼前總是一臉蒼白色的女子,嘆著如何才能把她留住,無論是心還是健康的身體。將她額前飄動的發絲撥到耳後,他皺眉無奈于她的固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