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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丈夫 第2頁

作者︰鴻雁

眨眨眼,魏夫人雖然知道自己實在不該笑不該原諒這個糊涂官人,但瞧著他做出這副模樣就是忍不住。

十二年了,雖然官人的仕途順利,官越做越大,蓄了胡須更是官威十足,但她就是覺得他還是當年那個有些呆、有點兒傻、有點兒狡猾,又有些膽小的書生。

斂去笑意,魏夫人淡淡地道︰「官人心里早就有了主意吧?何必這般作態?難道為妻還會怪你不成?」

魏平山一听,也不嘆氣了,涎著笑臉道︰「我就知道娘子你我一條心,絕不會為些小事怪我的。」

「是小事嗎?」溫柔的笑臉,食指卻老實不客氣地戳上他的胸口。

「我哪里知道會是這個樣子呢?!早知道,打死我我也不做這種事啊!簡直就……就是個大笑話……」

「那官人是打算叫那舒姑娘返鄉了?」

「那怎麼成?」魏平山急忙道,「雖然這些年沒通音訊,但好歹舒兄是你我的救命恩人,現在他叫女兒來找咱們,那等于是臨終時的托孤,我豈能叫恩人之女流落街頭?」

「官人這麼說,我就明白了,官人是想留下舒姑娘仍成就了兩家的姻緣……嗯,舒大哥那樣的好人,女兒也一定是個好兒媳,孝順公婆疼惜丈夫,有這樣的兒媳我也開心,可官人你有沒有想過子都他現在才……舒姑娘她肯不肯等、願不願等?現在她是蒙在鼓里,但她一旦知道真相豈不是會怪我們?」

「呀!」魏平山跌坐在椅中,半天沒開口,「娘子,你叫我如何說得出口?對著那孩子歡喜的笑臉,我哪里說得出口?難道要我說我跟她爹因為當年一場醉酒毀了她的一生嗎?」

「那就先瞞著她,過些時候再說好了。」

嘆息中,魏家夫婦決定暫時把真相瞞住。當下到大廳見了舒斷虹,口口聲聲「虹兒」「虹兒」地叫著,噓寒問暖,添被裁衣,吃的用的一樣不少,比夫人自己用的還要精致三分,直把個舒斷虹寵上了天。

可舒斷虹也不是個傻瓜,雖然相信魏氏夫婦是真心疼她,可也看出來他們絕對是有事瞞著她。

都說她那未婚夫婿魏子都身體不好在他處修養,但過了大半個月了再重的病也該好了吧?難道是得了什麼奇病絕癥連人都見不得嗎?又或者根本就是他嫌棄她是個無父無母、無財無勢又無才無貌的鄉下丫頭,而魏家夫婦又不好意思攆她走,所以才對她特別好?

夜里翻來覆去地想個不停,忽而心生憐憫,只覺得他縱是身患絕癥命不長久,她舒斷虹亦不能背信棄義就此負他;忽而又滿月復怨憤,只想他魏家若是嫌棄她,她斷不能再待在魏家白受人恩惠。

想了一夜,後一日早上舒斷虹在花園里見了魏夫人便問︰「魏伯母,不知我何時能見到子都?」

沒料到她問得這麼直接,吃點心的魏夫人幾乎被噎著,緩了一會兒才道︰「子都他身子不好,大夫說不能見外人。」

「嬸娘覺得我是外人?」果然嫌她是個粗人。

「不是不是,唉——」魏夫人一急,頓著足道,「虹兒,你老實告訴嬸娘,若是咱們魏家有對不住你的地方又或是子都他根本就不合你的心意,你可會恨咱們?」

心里頭不是個滋味,舒斷虹仍笑著道︰「嬸娘和叔叔待我有如親生女兒,我又怎會怪你們、恨你們呢?縱然……縱然是你們對不住我,我也不會放在心上。」只要弄個清楚明白,就不枉她白來了京城一遭。

「真的?」魏夫人一陣激動,抓住她的手正要開口,卻听有人叫「娘」。遠遠的,一個活潑可愛的男童從曲橋跑進水榭,進來就撲到魏夫人懷里撒嬌地蹭來蹭去。

「咦,這也是嬸娘的孩子?原來魏家是有兩位少爺的,虹兒不知道竟沒帶什麼見面禮來。」舒斷虹伸手模著男童的頭,男童卻不悅地扭頭瞪她一眼。

「你就是那個姓舒的?都是你不好,害得我被關在院子里頭不能出來。」

舒斷虹一怔,看看魏夫人尷尬的表情,又覺得不該和小孩子一般見識,「怎麼能怪姐姐呢?一定是弟弟你不乖,才會被關的吧。」

「才不是,我最乖了!」男童嘟起嘴,粉團樣的臉頰,稚氣的神情讓人心生愛憐。

舒斷虹一笑,剛要開口卻听得有人追來大叫︰「子都少爺!呀……夫人,奴婢該死,竟沒看好子都少爺。」

「子都少爺?」舒斷虹呆了半晌,牽起嘴角笑了笑,「好奇怪,弟弟和哥哥竟是用一個名字?」

「什麼哥哥弟弟?魏家只有一個魏子都!就是我,我就是魏子都,魏子都就是我!」

「魏子都?!」舒斷虹重復著,整個身子連同思緒都像是被釘子釘在當場,無法轉動,無法思想。好一會兒,才求助一樣把目光投向躲閃著不敢看她的魏夫人,「嬸娘,這……這不是真的吧。他怎麼可能是子都?子都怎麼可能是他?」用這樣的法子來騙她,實在是太過分了!

「魏家……魏家,只有一個兒子!」咬了咬牙,魏夫人終于說了出來,雖然流了一頭的汗,但一說出來卻覺得輕松了許多。

「怎麼可能?我爹說的和我同年的魏子怎麼可能是個小女圭女圭?!」一道雷劈在她頭上也不會讓她這麼震撼。一剎那,魏氏夫婦的神神秘秘、佣人看她的古怪神情,閃電一般掠過她的腦海。

「我不小了,今年都六歲了。」被娘掩住口,魏子仍不會看人臉色地道︰「李白五歲誦六甲,十歲觀百家;王駱賓六歲作《詠鵝》;甘羅十二歲就拜相。跟他們比,我實在是不算小了。」

「是,你是不小了——你已經大得可以當人家的丈夫了。」平靜的語氣,低沉的聲音,好像暴風雨前夕的烏雲一樣壓得人心里難受。

想起舒家武人出身,又都是火一樣的性子,魏夫人只覺得怕。她捂著兒子的嘴,嘴里一個勁地道歉︰「虹兒,對不起,是你叔叔糊涂,竟忘了問你的生辰八字,還以為你和子都真的是同年……虹兒!」

見舒斷虹赤紅了一雙眼,魏夫人忙一個轉身,以身護子。只听乒乒乓乓數聲,拳頭並未打在她的身上,而杯盞碟盤卻碎了一地。抬頭只見舒斷虹捏緊了拳頭,指逢里沁出血來,「呀!你這孩子……都流血了!」魏夫人放開兒子忙著去拉舒斷虹受傷的手。

「不要你管!」掙開手,瞥到魏子都歪著頭受驚畏怯的神情,舒斷虹心里又氣又恨,「這就是魏子都!那個風流倜儻,一表人才,滿肚子詩書的俊郎君!」合了合眼,她仰天狂嘯,「爹,你害了女兒啊!」眉毛堅起,她一把抓住魏夫人,「這個婚約不算數!不算數!我不要一個比我小了十二歲的女圭女圭做丈夫!魏叔叔在哪兒?我要去跟他講跟他說……」被她抓得生疼,魏夫人只是又急又亂地叫道︰「你魏叔叔不在家,他去上朝還沒回來。虹兒,你靜下來,靜下來,听我說啊……」

魏夫人一哭,追在身後的魏子都也急哭了,他一邊哭一邊過來打舒斷虹,「你這個壞人!欺負我娘,我打你!」

「不可以啊!」心頭一急,魏夫人一巴掌扇過去。見愛子駭然捂著臉看過來,不由得心里一酸,拉他入懷哭道,「子都,不可以這樣對虹兒,她是你娘子,是這世上除了爹娘外你最親的親人啊!」

「不是!」魏子都還未回神就被舒斷虹的大叫嚇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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