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聰?」真是叫人惡心!即便聖恩正隆時,她也未獲此殊榮呵!難道她真要敗給那丑女?!她真是不甘呀!
平靜後,王玨瑛沐浴包華衣,對鏡理花容。但見她雲鬢堆鴉,肌膚勝雪,百般風流態,千種嫵媚情,別說是魯男兒,便是女子見了也會心醉神迷。
她王玨瑛天生麗質,又豈會斗不過她那丑女?今日就要讓她見識什麼是真正的「國色天香」!
唇邊淺淺笑,對君盈盈拜,眼波流轉似水流,半是撒嬌半示威。
曹錦瑟揚眉,略一沉吟笑了。她抱起霜雪,含笑拜道︰「臣妾告辭了。」
伸手拉住她,朱厚熜柔聲道︰「陪我!」
娥眉輕揚,王玨瑛壓下心中怨怒,「端妃娘娘要走嗎?莫非還在怪姐姐?」
曹錦瑟淺笑,「怎麼會呢?」只怕她不走,更惹人厭呢!
「既然不是,那就賞姐姐一個面子留下吧!」王玨瑛望著她,笑得甜蜜,眼中卻是掩不住的厭惡。
曹錦瑟看看她,笑意更深,「既然姐姐盛情難卻,那我也只好從命了!」何必如此虛偽呢?她雖不想壞人好事,可也不想被誤認為是沒風度的妒婦呀!
暗咬銀牙,王玨瑛綻出嫵媚笑意,「臣妾新近編了支新曲,還請皇上賞面移賀‘怡情閣’觀賞。」以皇上好怡喜樂的性子,此計必會成功。
朱厚熜一笑,淡淡地道︰「不必了!」怎會猜不出她的用意,若此番前往,她必可于錦瑟面前耀武揚威了。這等爭寵奪權的把戲,他見得多了,卻從未用心維護誰,只她是個例外呀!
「皇上……」
王玨瑛正發說話,卻被突來的小埃子打斷,「萬歲爺,墨將軍求見。」
「傳——不!朕去見他。」朱厚熜起身,含笑望著曹錦瑟,「等我回來。」以錦瑟之聰慧定可將這心存敵意的王寧嬪壓制下去。
曹錦瑟笑笑,皇上的意思她都明白,卻實不願與人爭斗。
王玨瑛咬牙,也惟有下拜,「臣妾恭送皇上。」望著皇上的背影,她騰地站起身,瞪著含笑撫貓的曹錦瑟,「你現在很得意是吧?!」
「我又有什麼得意的?」曹錦瑟看她盛怒的神情,苦笑︰「說到底你我不過都是下人罷了!」
王玨瑛拂袖冷笑,「人下之人,那是你這賤婢!我可是人上之人!」
「人下之人人上之人,有何區別?倒頭來還不都是一坯黃土,三丈白幡。」
「賤婢,你敢咒我?」王玨瑛怒焰更熾,撲上前罵道︰「妖媚惑主的狐狸精!」
「妖媚惑主?!」曹錦瑟笑了,冷冷地道︰「我曹錦瑟一丑女,何來妖媚惑主的本事?」
「你諷刺我!」听不出她話里的悲傷,王玨瑛只一徑以為她在炫耀,氣急攻心,一巴掌摑在她臉上,「賤人!」
曹錦瑟撫著臉,連心上都火辣辣的痛,又急又怒地還未開口,就听人怒喝︰「好個賤人!」
她吃了一驚,回首竟是怒容滿面的朱厚熜,身後更隨著墨窸。心突地一跳,竟忘了生氣,油然而升的是莫名的尷尬——竟讓他看到自己如此狼狽的模樣。
「錦瑟!」朱厚熜輕撫她的臉,滿目憐惜。
「臣妾沒事!」別過臉去,觸到墨窸平靜的臉,她的心突地升起怒焰萬丈。他怎麼可以如此平靜?仿佛事不關己的陌生人——難道他對她連一絲關心都沒有了嗎?
淚籟籟而落,止不住的心酸。
「錦瑟!」朱厚熜輕喚,因她的淚而更覺王玨瑛可惡至極,「好個膽大包天的賤人!竟敢以下犯上,是真不將朕放在眼里了?!」
「臣妾教訓這妖媚惑主,恃寵而驕的狐狸精,並非為一己之私而是為皇上,為大明江山,為歷代祖宗啊!」王玨瑛跪在地上,哀宛卻清楚地道︰「臣妾愛君、忠君之心日月可昭,天地可鑒!」
「好!好——」朱厚熜喘息著,冷笑,「果然不愧是宮中才女!好一番大道理!」倏地一掌拍在桌上。他暴喝;「賤人!你竟敢用大明江山、歷代祖宗來壓朕?真是好大的膽子!來人,取鞭來!」
陡然听到「取鞭」二字,王玨瑛一個激靈,跌坐在地;曹錦瑟惶然抬頭,一時忘了流淚;就連原本面色平靜的墨窸,也心頭一震。惟小埃子恭聲道︰「是!」
「小埃子!」曹錦瑟低喚,卻留不住他匆匆的腳步,忙轉身看滿面怒容的皇上,「皇上!」即使與王寧嬪一向不和,又怎忍看她當眾受鞭笞。
鞭笞之刑是嘉靖朝後宮特有的刑罰,與廟堂上對付群臣的杖責一樣深為人懼。就算不提受鞭笞之苦,單只當眾受辱又有幾人承受得了?尤其是這些弱質縴縴卻極好面子的女子,不被打死也沒臉面見人了!
瞥見去而復返的小埃子,她轉向死咬牙關不肯服輸的王玨瑛,「姐姐莫要使性子了!還是服個軟認個錯吧!」皇上久未服藥,就算現在盛怒也好勸解,若王玨瑛肯說兩句軟話,自不會受皮肉之苦。
她一番好意,只道王玨瑛也是個聰明人,必知好漢不吃眼前虧的道理。偏偏王玨瑛平日雖圓滑機敏,卻實在是個硬性子,倔強得毫不退步,對她的好意更是全不領情。
王玨瑛冷笑道︰「要我向你這賤人服軟認錯——休想!」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炷香。與人爭斗,豈可輸了氣勢?!
曹錦瑟一怔,又道︰「對錯姑且不論,你我恩怨容後再談,姐姐你莫要一時氣怒,迷了心竅!」
揚眉冷笑,王玨瑛「呸」的一聲啐了一口。曹錦瑟一怔,不禁苦笑。若是她認準了的事,還不一樣也是絕不妥協?這世上最吃虧的就是牛脾氣,不肯轉彎的倔人了!
「賤人!」朱厚熜咬牙切齒,「愛妃稍坐,待朕教訓這不識抬舉的賤人!」
曾經的恩寵愛憐、濃情蜜意,如今卻只落得一聲咬牙切齒的小賤人?無言的心痛……
王玨瑛顫抖著唇,卻仍倔強地抬頭道︰「臣妾一心為皇上,皇上若是覺得臣妾錯了,那臣妾也無話可說……要打要罰,臣妾都認了!」
「好!好——」朱厚熜冷笑,森森地道︰「你沒有錯,是朕的錯!是朕這個無道昏君的錯!那麼就讓朕一錯到底,也不負寧嬪厚望!來人,替朕教訓這賤人!狠狠地打!往死里打……」
鞭落如雨,執法太監毫不留情,哪管受罰的是弱質女流。便是嬪妃又怎樣?恩寵不再,就連普通的宮人,太監都不如。既已落得當眾鞭笞,怕此生再難翻身了!
皮鞭在空中呼嘯著,如惡鬼恐怖的嘶吼。每一下不止落在寧嬪身上,更打在旁觀眾人的心上。鞭上倒刺如毒蛇利牙噬入肉里、骨里,痛徹心肺。道道血痕縱橫交錯,血肉模糊,不單曹錦瑟和侍女太監們覺其驚心動魄,不敢直視,便是墨窸亦皺眉不語。
王寧嬪卻把銀牙咬碎,指甲陷進肉里。鮮血沁出,竟寧死也不肯哭喊求饒。剛烈性子讓曹錦瑟既感痛心又欽佩莫名,不禁泛上惺惺相惜之情,「皇上!」
低喚一聲,她正待上前,卻被朱厚熜阻止,「錦瑟莫要為這賤人求情!」
「皇上!」曹錦瑟又氣又急,不覺看向墨窸。
兩人目光一觸,墨窸慌忙避過,心中卻已知她的意思,便上前道︰「皇上,寧嬪口不擇言,確是有錯,但罪不至死。皇上何不慈悲為懷饒了她這一次呢?」
朱厚熜揚眉,橫一眼墨窸,再見曹錦瑟惶急的神色,不覺心軟。本要為愛妃出氣,怎地倒讓她不安苦惱呢?
曹錦瑟上前道︰「錦瑟知皇上現在很生氣,但請皇上靜下心來想一想,王寧嬪所作所為皆因對皇上一片愛意。若她不是深愛皇上,又何來嫉妒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