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企盼中,提心吊膽的日子終于可以結束了,唐軍終于逼近長安……
在廢墟中殘存的半間破屋中,林愔愔守候在待產的張嫂身邊。
「你們走吧……」張嫂申吟著,「就算你們兩個留在這兒也沒有用,你們幫不上忙的……啊!」
林愔愔笑笑,「現在長安城里哪有安全的地方呢?與其在外面游蕩,倒不如留下來陪你……張嫂,你放心好了,我們一定會讓寶寶平安來到這個世上的。」
張嫂感激地望著她,想說些什麼,卻因疼痛什麼都說不出來。「我……我……可能快生了I」
「快生了!」旋姬叫著,完全慌了手腳。
「去把燒好的水拿來,我們替她接生!」林愔愔保持著冷靜,「抓住我的手,張嫂,用力!你決不能放棄!」手上被緊握的疼痛讓她越發精神,「好了,呼氣,吸氣,就快出來了……用力!」迎接一個新生命的誕生可能是這世上最美好的事了,當听到嬰兒第一聲的啼哭,觸模到她細女敕卻帶皺褶的皮膚,心里洋溢的是從未有過的欣喜。
剪去臍帶,林愔愔小心翼翼地抱著小嬰兒,「張嫂,你看呀!是個可愛的女孩兒。」
「是女兒?」張嫂努力抬起頭,觸模女兒柔軟的身體。
「張嫂,她的嘴一直動,是不是餓了?」
「抱給我吧!」張嫂撐起身,解開衣襟。
「哇哇……」拒絕再吸干癟的女乃頭,寶寶終于放聲大哭。
「乖乖……別哭了!」張嫂急得流淚,卻無計可施。
「如果有米粥就好了,可以喝米湯的……」
「我去找米回來。」
「不行呀!外面好危險的。」
看一眼張嫂黃瘦的臉,林愔愔淡淡地道︰「沒關系,旋姬,你留在這兒照顧著,我馬上就回來。」不顧旋姬的勸阻,林愔愔獨自離去。即使她明知有危險,但是有些事她不得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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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寂靜無人的小巷,難免忐忑不安,盡避小心翼翼,但她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林愔愔面對彪悍的大漢,沒有動,雖然他穿著大唐平民的衣服,但看他泛黃的頭發,凶殘的眼神,就知道他一定是準備逃跑的叛軍了。
確定四周沒有人,大漢笑著逼近,「小子!把你身上的錢交出來!」
林愔愔抿抿唇,冷靜異常,「我身上沒錢。」
「沒錢!呸!讓老子搜搜,要是你有錢,老子就剪了你的舌頭!」
「你別過來!」林愔愔低喝,已抄起身邊的木棍。
「就你這瘦巴巴的小樣!還想打老子!」大漢打量著她瘦弱得毫無威脅感的身材,發出不屑的笑聲。
「試試看吧!」瞪著他,林惜惜毫無懼色。
大汗冷笑,突然出手。
林愔愔揮動木棍,打在大漢臂上,木棍竟突然折斷。她一怔,已落人大漢掌握。
「好滑的手呀!」大漢猛地摘下她的帽子,「果然是個美嬌娘!」揮手,他輕松地抓住她掙扎的手,「沒想到這時候還有這種艷福!」
「做你的春秋大夢吧!」林愔愔忍著痛,忍不住用听過的髒話罵他,「你……你這個王八蛋!早晚被人大卸十八塊……」她越罵越順嘴,才發現原來用髒話罵人居然這麼痛快。
大漢傻愣愣地看著她,真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听錯了,就他的經驗與傳聞而言,大唐的女人個個溫柔似水,軟弱可欺,怎麼這個會不一樣呢?難道他抓的這個是個潑婦?
「喂!臭娘們!你別罵了!」他吼道,「別壞了老子的興致。」
「呸!混蛋!烏龜!欺負女人算什麼男人!有種就穿軍服出去呀!包你萬箭穿心!一命嗚呼!早下地獄!」
「臭娘們!你罵得可真痛快呀!」大漢赤紅著眼,
「看老于怎麼收拾你!」他罵著,已一把扯下她的衣
袖,露出雪白藕臂。
林愔愔紅著臉,又羞又恨,口中卻一直罵個不停,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哪冒出來那麼多的髒話,平日在「春釀居」听到髒話只覺厭惡,但現在只嫌記得太少。
大漢婬笑著,毫不在乎她的謾罵。
林愔愔破口大罵著,恨不得跺了他的髒手,雖然雙手被抓,但她的腳還是一個勁地踢著壓下來的大漢。
大漢毫無感覺似的任她踢踹,頭埋在她的肩上,已令她惡心得想吐,她使勁踢著,忽然覺得抓她的手無力地下垂,不覺用力掙月兌,然後用力推開他。
見大漢軟綿綿地仰倒在地,她驚惶起身,這才瞧見有一個男人靠著牆,以一柄劍支著沉重的身子。他——
瞥見他胸前沁透衣襟的鮮血,她惶然上前,「你怎麼樣?」
那人抬頭,是一張年輕的面孔。「姑娘,你沒事吧?」
「我沒事,那人已經死了?你怎麼受傷的?」扶住他欲倒下的身體,林愔愔以全身的力氣支住他沉沉的重量,「你、你怎麼樣了?」
她又急又慌,那人卻倒還能開玩笑,「我沒事,一時半會還死不了的……姑娘,你快走吧,我看那些叛軍馬上就會追來的。」
「你這樣子我怎麼能走呢?」林愔愔看著他,微有怒意,「這世上並不是只有男人才懂得知恩圖報這個道理的!」
他笑了,笑起來還帶絲稚氣,「既然姑娘不怕,可不可以幫在下一個忙呢?」
「公子盡避開口好了。」就算是不安,她也努力保持笑容決不讓;自己感到害怕。
他笑了,眼中閃過一絲激賞。「我叫盧益,是郭大將軍的部下。這次進長安就是為了打探叛軍的兵力布置;如果姑娘能把這張圖紙帶給我的伙伴,在下感激不盡……」他喘了下氣,抬頭見她神思不定,不禁嘆息。這女人呵!到底還是當不得大任的。
禁不住心跳,林愔愔抓牢他的手。急急地問︰
「你真的是郭大將軍的部下?那你認不認得一個叫杜白石的人?」
「你——」盧益抬頭看他,忽然道︰「你、你該不會是杜大哥的夫人林愔愔吧?」
「是!我是林愔愔,是杜白石的妻子……」她的淚忍不住落了下來,「你知道他!他在哪兒?」
「你真的是林愔愔?」不是他疑心重,實在是這女子和杜大哥口中的那個柔弱女子不太一樣呵!就是他剛剛听到那些粗話,怎麼也不像是個知書達禮的大家閨秀嗎?
「我當然是!杜白石只有我一個妻子,難道這也
是冒充得來的嗎?」見他不信,她越發急了。
「我信,怎麼會不信呢?」這股醋勁好像有點兒像了!盧益眼中有了一絲笑意。「杜大哥和我一起進的城,只是剛才遇到叛軍的時候失散了。我受了傷又不太熟悉長安的地形,所以……」說出來還真是不太好意思,堂堂一個大男人還會迷路會讓人笑的。
林愔愔皺眉,有些失望,「進城時你們沒約好若失散了在哪兒相聚嗎?」
「有,怎麼會沒有呢?你看,他還給我畫了一張圖呢……」盧益伸手入懷,取出的卻是一團被血濡濕的血紙,「只可惜弄成這副樣子,還上哪兒找那個什麼‘慈心庵’呀!」,
「‘慈心庵’?他叫你去‘慈心庵’?」林愔愔揚眉笑了,「我帶你去。」
「不行,這樣做太冒險了!城里都是安慶緒的叛軍,就算遇到的不是特意追捕我們的精兵而是像剛才那樣想掠奪財物後開小差的逃兵,也不好應付。」揚起眉,盧益道︰「嫂夫人,你不要管我了,你現在就去‘慧心庵’,把叛軍兵力布置圖交給杜大哥,讓他快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