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紗冷笑道︰「你如果要去告訴老太爺,還是快些的好,說不定他還會賞你個幾百兩當賞錢呢!」
傻子也听得出她是在說反話。伊春兒盯著她,實在是不明白她為何還能如此鎮定。「你真的不怕?」
「我怕,我怕得要死呵……」紅紗只是笑,回身掀開藥罐,看都不看她一眼。
伊春兒又氣又惱更不知所措。她從來沒見過紅紗這樣的女人,居然把這關乎一生清白的威脅都不放在心上。這冷漠的女人到底是在想些什麼?轉了轉眼珠,她突然格格笑道︰「我知道了!原來你是老太爺的女人——哈!真是瞧不出原來他是個假正經……」話還未說完,突見紅紗倏忽轉身。一物迎面而來,若不是她閃得快非得砸在臉上。「砰」的一聲,瞧去卻是那藥罐砸在牆上碎落在地。白煙四溢,藥味更重。褐黃的藥汁順著粉白的牆蛇樣滑下。
「你——毒婦!」伊春兒尖叫,見她逼近,不禁心怯地退一步,「你、你要做什麼?」太恐怖了,怎麼會有這種女人呀?簡直比那些混蛋臭男人還***不是東西。
紅紗半抬了頭,冷森森的目光讓她毛骨聳然。
「你——你什麼呵!」該不會是那種東西吧!
「你嚇瘋了還是嚇傻了?」紅紗的聲音溫柔,笑卻是冷冷的,像風。
伊春兒吁了口氣,一退再退。「好姐姐,饒了我吧!我再也不敢招惹你了……」
「你怕什麼?我又不是吃人的妖怪……」不知從哪兒吹來的風,她微亂的發絲隨風飛揚,襯著嘴角冷森的笑,越發顯得冷艷邪魅。
伊春兒一個勁地搖頭,從來都沒這麼害怕過。她猛然跪下,哀聲求道︰「饒了我吧!饒了我吧……」
听她帶著哭腔的哀求,紅紗幾乎要爆出大笑。這個世界就是這樣。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對凶橫的人就只有比他們更凶更橫才行。像愔愔那樣的好人世上沒幾個了。
「你听著,我並不是個喜歡欺負人的人,但若是有人一味逼迫,我可保不準哪天就會突然發狂……」她低低地笑,「不知如果杜府突然發現一具無頭女尸的話會怎樣,想必一定會很轟動吧?」她縱聲狂笑,笑得花枝亂顫,伊春兒卻尖叫著在她的笑聲中落荒而逃。
不知笑了有多久,直到再也听不到那聲尖叫。她的笑驟停,眼中不知何時有了淚光。淒然一笑,她緩緩蹲去撿地上破碎的陶片。指上一痛,一點血珠墜下……好痛!分不清是指痛還是心痛,她只捂著臉痛哭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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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天,悶悶的雷聲自天邊濃來,灰蒙蒙的雲越壓越低,風雨欲來的平靜。
伊春兒坐在小亭里,看著面前猶散著熱氣的湯碗,只不停地喘息。不能再猶豫了,這樣的好機會不是常常有的,怎麼能心軟而放棄呢?顫抖著打開手上的紙包,她一咬牙把包里的藥盡數抖了進去,然後把手上的紙團了團遠遠地扔到花叢里,才舒了口氣。
听到傳來的腳步聲,她彎腰抱起腳下犯困迷糊的小貓,目光一寒,端起碗就往貓嘴里灌,嘴上卻一個勁地嚷︰「小痹!不要,不要這樣啊……,」
林愔愔拂開柳枝,聞聲看來倒似貓兒饞嘴偷喝了參湯。「這林嫂的貓倒來得巧,我剛去洗廠洗手就跟你來鬧……」
「可不是!怎麼攔也攔不住。」隨手放下貓兒,她悄悄蹭去手上沁出的血,「倒白費了姐姐的一片心意。」
「也沒什麼,待會兒再熬好了。你的病罷好,總要補一補的。」林愔愔微笑,目光轉處卻覺不妥,「咦!這貓好像有些不對呀……」
「怎麼不對了?難不成是虛不受補?」伊春兒打趣嬌笑,突听一聲尖厲的嘶叫,看去卻見那只小貓已七竅流血,滿地打滾,其狀恐怖讓她發出驚天動地的尖叫。跳起身,她緊緊抓住臉色蒼白似紙的林愔愔。「姐姐,這是怎麼回事兒啊?」
「我、我也不知道……」林愔愔無措地後退,昏沉沉地犯糊涂直發蒙。再瞥見那不停抽搐的小東西,她猛地掙月兌伊春兒的手奔到花叢那邊。
听到傳來的嘔吐聲,她的唇邊泛上一絲冷笑,卻終不敢回頭去看。待得听到奔來的腳步聲,她忙伸手在胳
膊上狠狠地擰了一把,淚水立刻滾滾而下。「公子!」她哭著撲進杜白石懷里,跺著腳指著亭子里,「春兒好怕——那貓、那貓只喝了幾口參湯就、就虛不受補死了……」
輕拍她的肩,杜白石只看了一眼,就變了臉色。再嗅嗅湯碗,他陰沉著臉道︰「這貓不是虛不受補,而是被毒死的。」
「毒死的!不可能……」轉頭去看自花叢後蒼白著臉走出的林愔愔,她搖頭,「不會的!這參湯是姐姐特意為我熬的,怎麼可能有毒呢?姐姐不會害我的……」
把目光投向滿面惶惑的林愔愔,杜白石冷冷道︰「是你做的!你不想讓我娶她就想干脆毒死她是不是?」
林愔愔搖頭,還未來得及開口,伊春兒已悲聲哭道︰「不會的!姐姐不會那樣對我……我都對她說了不會破壞你們幸福了,她不是也相信我了嗎?怎麼還會加害于我呢?」
「你這狠毒的女人!」杜白石搖頭,看似極度失望,「我以為你這古板無趣的女人最多也不過是貪財好利,令人討厭罷了,沒想到你居然還這麼毒。你、你簡直是該死!」
是誰在她的心上重重地擊了一下,一時痛得幾乎無法呼吸。林愔愔望著他的眼,哀聲道︰「我說我沒有做過,你信嗎?」
「我信我信……」伊春兒急急地答,幾乎要撲過去跪下,「姐姐,我真的沒想破壞公于和姐姐的幸福。我答應你以後我再也不會和公子見面,就連偷偷地在心里喜歡他也不會了。求你不要再氣我惱我怨我恨我,我這一輩子就你一個朋友,我是真的把你當親姐姐看,要是連你都不理我,我真的不如就這麼死了算了……」
看她聲淚俱下,悲不自禁,林愔愔卻只覺得心寒。「我不是跟你說話,請你走開。」
听她冰冷的聲音,伊春兒似乎一震,隨即哭喊︰「姐姐,我知錯了,你不要恨我……」
「走開!」林愔愔突然尖叫,身子不住地顫抖。
「你喊什麼?」杜白石道,「你以為聲音大就能證明你沒做嗎?」
抬頭看他,林愔愔哀聲道︰「你不相信我。從我嫁你那天起你就沒相信過我……好不甘心!我是真的愛你呀,為什麼得到的卻只是傷痛?」她搖著頭傾盡全身力氣喊︰「為什麼不相信我不愛我?難道我在你心里真的是如此不堪嗎?」
沒有言語,但他冰冷如冰、森寒似劍的目光已經給了她答案。在剎那間,仿佛她的身子和她的心一起被利劍劈開。無法感受無法思想,那是種虛無的空白。她抬頭,漠然似迷路的羔單。她轉身,只想逃。身後傳來伊春兒壓抑的哭泣和杜白石低低的安慰。
天要下雨了……
轟地一聲雷響。杜白石慢慢放開手,終于收回一直茫然望去的目光,落在面前這張帶著淚與悲傷表情的臉上。「你的淚好假……」
她愕然相望,喃喃︰「公子說什麼?」
「我是說你不止笑容假,就連眼淚都假得讓人惡心!」
驚慌、不安,她的眼里揉著太多的不知所措。「公子難道也惱了春兒嗎?」
「惱你?我為什麼要惱你?像你這樣聰明的女子世上豈非已經太少了,我為什麼還要惱你呢?」杜白石笑著,撫著她臉頰的手下滑落在她頸上,「但是,你不該以為所有男人都蠢得像豬一樣,可以任你玩弄于股掌之上。」凶險的邪笑逼近,他的手突然用力,讓她因喘不上氣來而漲紅了臉,他卻抓住她亂舞的手,「這是什麼?是讓貓抓的對不對?讓我告訴你,我雖然不喜歡林愔愔,但她畢竟是我的妻子,她是個什麼樣的女人我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