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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要品茶,一要好茶;二要好水;三要好器;四則要配茶的小點心;五要可人畫的美景;六要三兩知己,閑話趣事。六者缺一皆遜色失趣。
此刻,在天平山半山茶室中,茶有「嚇煞人香(碧螺春)」「龍井」「茉莉花茶」,皆是名品;水乃天平山白雲泉之水,其味醇厚甘洌,不愧茶聖陸羽評其為「吳中第一泉」;器是來自瓷都官窯所出的細瓷小扒碗,潔白膩細潤澤如玉;蘇式點心香甜可口,白沙批杷多汁味美、「采芝齋」的松仁瓊子糖更是甘美清香;山前五色楓樹,紅葉滿園萬紫千紅,素有「萬丈紅霞」這譽,正是天平一絕;而茶室中的七人也只有那不請自來的慕容羽和歐陽晉雲兩個惹人生厭的厭物令小小聚會失色。
斜睨心神不寧的冉興讓,她冷笑︰「你好像是有什麼心事呢!莫非是嫌天平山論茶不及商賈設于銷魂閣的花酒宴來得有趣?」
冉興讓一笑,還未開口。慕容羽已搶先道︰「銷魂閣的脂粉雖醉人,又怎及這清心的裊裊茶香?何況此處又有寒蟬姑娘與朱姑娘兩位絕世仙姝。」
馬屁精!小英子撇撇嘴,見冉銀暗揮拳頭不覺嫣然一笑。這兩個自命風流的狂妄家伙早就讓她瞧不順眼了。剛才還說什麼做下人的要守規矩不可與主人同席,
竟叫她和冉銀到外面和他帶來的豬頭手下一起待著去。呸!擺什麼臭架子,簡直是在污辱她的人格。
將小英子、冉銀的小動作瞧在眼里,冉興讓只是微笑。這已經是簽下賭約的第四天,每天只陪著公主游山玩水、吃喝玩樂,許多本該去做的事都沒有做。雖然日子是輕松了許多,卻也讓他平添了比平日多百倍的煩惱。公主似乎是在刻意教導他一種新的生活方式——一種用金錢買享受買歡樂的生活。這樣的日子或許愜意,他卻無福消受,深恐這樣的日子過久了會早生華發。
見一時無人應聲,寒蟬嬌笑出聲,有意打破僵局。「這天平山的泉水果然不凡,也難怪會被茶聖評為‘吳中第一泉’了。」
「不過平平罷了……」歐陽晉雲冷笑,有意賣弄,「飲茶之水可分為三品,一品為江心水;二品為山泉水;三品則為深井水;三品之外更有無根之水,露水,雪水……這無根之水是要以金盤于至高處接‘雨水’這一日的清雨,方清甜甘美;而露水則要于黎明時分以玉盞汲百花之露,故芬芳沁香;至于雪水乃收梅花落雪,以深甕埋于樹下,品時但覺輕浮無比,梅香沁喉……」
「歐陽公子果然博學。」雖覺不耐,但朱軒煒卻不失禮數,仍是笑盈雙頰。這種裝腔作勢、矯情做作之人雖令人生厭,但好在多年來見得多了也能應付自如。
歐陽晉雲一笑,雖仍是冷淡卻難掩眼中得意之色。「以姑娘蕙質蘭心自是懂得諸般妙處,不似那些喜酒的俗人俗不可耐……」
這好像是在說他吧?!冉興讓乍驚,轉目望他,卻只微笑。
碧波澄清,芳馨飄溢。龍井之清,于細白瓷壁間如碧潭深幽;龍井之香,芳馨中透著淡泊,吸人胸腔、沁人肺腑,去了俗氣,逐了悶氣;看女敕芽沉浮,似霧中之花、春水之魚,活生生的精靈;品名茶之味,雖淡若秋雲流煙,細細回味卻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細寫茶經煮香雪……夜掃寒英煮綠塵」的詩句他听過,陸羽遍嘗名泉著茶經,王安石取中峽之水泡茶的故事他也知道,卻沒想到這世上真有人有如此雅興、如此工夫細細研究,慢慢享受。看來似他這惜時如金的商人怕也只能做個大俗人了!見他捧碗飲茶,朱軒煒不覺皺眉冷笑︰「向來只見人飲酒一飲而盡,倒不曾見誰如此品茶的。難道冉公子不知一杯為品,二杯為解渴,三杯便為驢飲嗎?」在慕容羽的哄然大笑中,她只冷著一張臉月兌他。從沒見一個人甘心做一個俗人做得像他這樣輕松自得的,即使是被人嘲弄取笑,也只微笑相對。究竟是脾氣好到無一絲火氣還是懶得陷人爭斗?這男人她越來越不懂,只是看清他清明含笑的眸,她一時迷茫若失……
第二局,未分勝負,只因她的心已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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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用早餐時,冉興讓把剩下的八錢銀子賞給了店小二。雖在她眼中微不足道,卻也讓她溢出笑意。至少,證明了這五天來她的工夫沒有白費。五天來,她真的是很用心地教冉興讓如何享受人生。從品茶嘗酒,賞花論詩,听曲觀舞中尋求快樂到如何花最貴的錢買最便宜的東西,不過是圖個開心痛快。她按照自己十七年來的活法灌輸給他新的人生觀,並且自信可以在十日之內改造好他。畢竟,花錢是一件極容易的事,且是一種令人快樂的藝術。
她的笑容真是美麗,甚至比成箱的元寶更加可愛。打賞那店小二真是明智之舉,本來不過是想免她斥責,沒想到竟可讓她如此開心。值了!數日來的郁悶因她的笑驟然而逝,他此刻的心情好得像剛做成了一筆大生意眼看著一大車的銀子送進庫里。
也不知是不是心痛的次數多了,就變得有些麻木,些許小錢竟已可使得不痛不癢、毫不在意了。
廟會,熱鬧非常。除了叫賣的小販,嬉樂的頑童,最
多的還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大姑娘,而另一些則是尋芳跡而來的狂蜂浪蝶。只因這座身處城西的小廟所供的正是專司姻緣、愛牽紅線的月下老人。慕容羽、歐陽晉雲自命不凡,只言庸脂俗粉不堪人目,更狂妄自許好像只要他們一出現就會讓所有女人愛上,竟自別去。倒是寒蟬悠悠相隨,清雅中帶絲難得一見的俏麗,竟似鄰家不施胭脂的小妹親切可人。
依命買回香囊、荷包、紅線,一大堆只有女孩子才會喜歡、會用到的東西,他的臉早已因眾多攤主興奮而好奇的目光而發燙。窺見朱軒煒發亮的眼中暗藏的笑意,更是心里發毛,該不是有比這還絕的花樣吧?!
朱軒煒眨了眨眼,看著冉銀懷里的大包袱,笑得更甜。「冉公子,我看你是把這里所有的東西都買來了吧?只怕要招那些姑娘忌恨呢!」
小英子一笑,自然要搭腔︰「可不是,說不定一會兒就有姑娘來找冉公子算賬呢!」
「呀!這可糟了,俗話說‘雙拳難敵四手’,就不知你怎會得了那些姑娘家喲!」她憂心沖忡地一嘆,看來好為冉興讓擔憂。
不過冉興讓可不那麼肯定,嘆一聲,他問道︰「不知朱姑娘有什麼好主意?」
「好主意?讓我想想……」明明胸有成竹,卻偏偏裝模作樣了一番才道︰「不如你現在就把那些東西送給那些姑娘,既討人歡心,又免了麻煩——你說這個主意怎麼樣?」
怎麼樣?糟透了!冉興讓苦笑,卻什麼都不說,單只看她笑盈盈的臉,哪兒找得出一絲商量的模樣?分明就是在命令他嘛!
看他遠去,漸融入紛擠的人群。寒蟬笑了︰「你就讓他這樣去麼,真的放心?」
「有什麼不放心的?」朱軒煒回頭嬌嗔,旋又笑道︰「跟去瞧瞧熱鬧,說不定他會被當作登徒子讓人打得鼻青臉腫呢!」說這話的時候,她得意洋洋,就等著看他氣急敗壞無法保持平靜的臉,卻沒想到最後笑都笑不出來的人竟然會是她。難道蘇州的女子就都這麼沒眼光或者根本突然集體瞎了眼楮?怎麼竟連那樣一個不中用的家伙送的東西都收呢?且個個羞答答地含笑帶喜。尤其是現在這個倚著車窗,垂首斂眉,紅著臉咬著手中羅帕的女人……天!她簡直要暈了,這不長眼楮的女人難道以為這是在交換訂情信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