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垣怔了怔,「嗯……」
「絕對叫好又叫座,而且都不用什麼大改動,那種幽暗獨特的感覺在聖誕降臨,真的是很棒啊!」阿宗說得興奮起來,聲音又高了。
原犁雪白了阿宗一眼,又拿書覆在臉上,「白痴。」
「什,什麼啊!」阿宗這才注意到莫垣也是一臉苦笑,大奇,問︰「有什麼不妥?」
「嗯,劇本不錯,確實會叫好又叫座,但是……」
「怎麼了?」
「你沒有想過嗎?故事需要主角。那個收集尸體癖的王子和利用美色得到一切的公主……會是哪兩人注定的戲分呢?」
原犁雪的聲音在書本的遮擋下听起來好像是在忍笑,「去年你們兩位的《浪客劍心》劇場版真是讓人嘆為觀止,今年選這個劇目,想必有很多人會期待吧。」
阿宗的臉色變得鐵青,「去去去年是被迫的……」
莫垣苦笑,「今年……」
阿宗大汗,「我,我明白了,換腳本吧!」
「呵。」原犁雪丟開書,懶洋洋地坐好端詳著面前的兩個準主角,「去年一戲據說令兩人在男校內都有了親衛隊,今年不要再創輝煌嗎?」
莫垣笑,「如果安然回來加盟演出,演這個也無所謂。」
原犁雪瞪了莫垣一眼,側耳听外面噪聲小了不少,想是那些人終于都乏了,說︰「我走了。」
走到門口,听見莫垣一拍手,說︰「那麼排這個好不好?用城市里那個傳說。」
「傳說?」
「賞金獵人。」
「啊,說那個呀!」
「活躍在這個城市的角落里,為了賺取賞金接各種工作,然而對那代表價值的賞金揮揮手就忘卻掉,忠實地為自己活的人的故事。」莫垣輕聲說,「經歷過風雨,看別人的悲哀與歡喜,參加進去,笑著或者哭了。最後抽身獨自離去——HUNTER……」
原犁雪輕哧,順手打開了書房的門。
阿宗的聲音听起來照例一驚一乍的,「我早就听說城市里最高的鐘塔樓是‘賞金獵人’的總部,他們接受酬勞接各種案子。一直以為是大型偵探所,原來……」
莫垣看著阿宗滿臉雀躍興奮,又微笑了,「設定個什麼樣的故事好呢?女獵人接受委托進入男校調查少年失蹤的真相,在這個過程中接觸了某個個性怪異的少年,展開一系列的……」他倏然住口,赧然說︰「我不太會說故事啊。這樣大略講起來太平淡。」
阿宗大笑,「失蹤少年!學院!你是在說自己嗎?哈哈。」
本來就是!莫垣笑,「是標準的校園劇呀。」
「仔細編應該可以用,但……」阿宗苦下臉來,「這種故事,我們還是會被脅迫做主角吧。」
「是哦……」莫垣隨手在面前的草稿紙上打了個叉,「那麼選蚌沒有愛情的故事好了。」
「比如?」
「荊柯刺秦王?」
「……那個,這是聖誕呀……」
原犁雪不想再听,瞪了莫垣一眼,出去把門帶上。
寢室里沒有開燈,從一片溫然玉光里突然走進黑暗,原犁雪只覺眼前墨黑一團。他從桌上拿起手機,沒有看屏幕,徑直按進電話簿,撥號。
沒有必要看號碼。
手機里一共存有五個人的號碼,現在要找的人號碼永遠排在第一位。
要最快最迅速地找到她,每天想念的時候即使看不見也要听到她的聲音。
「……」原犁雪嘗試了幾次開燈,終于放棄了。坐到床邊把先前放在那里的衣服拿起,解開了校服外扣。
「嘟——嘟——」
可惜對方確實是不解風情的家伙。雖然最快最迅速地撥號,她永遠是很久之後才接听;雖然他如此急迫地希望接觸到她,而她,連晚安(或者早安)也從來不記得道。
原犁雪有些煩亂地擲開校服,套上便服。
「喂,我是簡安然。」電話終于通了,對方的聲音一如平常——恆靜如水。
「……」
「……犁雪?」
「在哪里?」
「中央大街銀河城。」
原犁雪戴好手套,「工作做完了嗎?」
「唔。已順利地把確認資料交給了總部。」
話筒對面笑叫連綿,還有各種聲音紛紜而至。忽然有一個小女孩的聲音被放大在他的耳邊大叫,「啊!」然後格格笑著尖叫著遠去了。後又听見有北方口音的婦女抱歉說對不起,女兒脾氣……
原犁雪听著那許多聲音沉默了。他听到安然輕聲說沒關系,用她特有的方式淺笑,呼吸很輕很柔的那種無聲笑。想象她獨自走在繁華的街道上,和無數人擦肩而過,偏過頭茫然注視紅燈綠燈的樣子,他忽然覺得胸口熱熱的。
「有路過的小女孩子在開玩笑。還在嗎?」簡安然在電話那頭說。
「……」
「犁雪?」
原犁雪開口的時候覺得嗓子因為心情起仗而喑啞,他低聲說︰「听著,你無聲笑的時候我很喜歡,以後也要這樣。」
「唉?」她在電話那頭問,平靜地注視著璀璨燈火。但是沒有听到對方的應答,電話就突然斷了。這樣稍微拖延一下回話都不耐煩嗎?夠任性。簡安然又無聲地笑了,把手插進衣袋,沿著噴泉走開,因為疲憊而略微放慢腳步。
她看到流浪藝人穿梭往來,吉普賽歌女的鈴佩閃耀著一派波光,賣花女孩的臉嬌艷勝花。她就這樣一派悠然地走過一個城市的繁華,看著一切映入眼簾然後全部消隱。
手機又響了。
「喂?」
「走路不看前面嗎?」
「唔?」簡安然抬起頭,然後看到少年環臂站在前方,黑色的風衣隨風鼓動,望向自己的方向若有所待。奇跡般地,他就突然出現在前方。
——你在午夜獨自漫行時突然意識到有人要等你的心悸嗎?
安然的心在那一刻猛地跳過,隨即怔然,「為什麼在這里?」
「你是不是都忘了?和我有約的事情。」
「沒有。是明天呀。日程安排是今天工作到九點,明晚約會。」
原犁雪看著簡安然的表情,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拜托,別這樣一口談公事的樣子說到約會好嗎?」
簡安然稍微低頭,長長的額發掩住眼楮,「但是,」她忽然說,「但是如果不用那樣的表情說話,完全意識到約會和賞金工作的不同,我會覺得羞澀,也許也會像別的女孩子一樣紅著臉說不出話來。那個樣子你要看嗎?」簡安然抬頭認真地注視著犁雪。
「算了,我不要。」原犁雪拉過簡安然,大步向前走,「你就是你,沒必要做什麼改變。」
他的手涼涼的,手指修長縴細,簡安然想,好漂亮的手呵。隨即問道︰「那麼今晚到底有什麼事情呢?」
原犁雪沒有回頭,說︰「需要理由嗎?」
「咦?」
「思念一個人,想見她,偶爾沒有按照她的記事簿上的時間表,到她的面前來——需要理由嗎?」
他轉過頭來,滿臉通紅,顯然是下了很大決心才說出那樣的話。簡安然呆怔,那原犁雪憤怒地瞪住她,「所以你只要跟著我走就好了,不要再問些有的沒的!」
這個樣子,是叫做惱羞成怒吧?簡安然想著微笑了。就這麼跟他走吧,走到哪里去都無所謂;
一路星光璀璨。一起跨越人海,逆流走向無論哪里的遠方。
「聖誕節的時候,要不要一起?」
「你是叫我去男校陪你過聖誕,還是說作為理事長和學生會長的你,預備在當天落跑?」
「誰會想過集體聖誕節呀。」
「沒問題嗎?會引起大騷動吧?」
「你只要說好或者不好就夠了。」
「……好。」
「莫垣最近接的案子很不合我的胃口,那個也是只能單人做的任務,所以,下面,要不要和我合作一次,接個賞金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