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任冀平,他站在「石濤居」外,不滿地向他猛發牢騷。
「任叔,紫薰要生了……」襲自琮慘白著一張俊臉。「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女人生孩子就像母雞下蛋一樣容易,『噗』一聲就下來了,你大呼小叫個什麼勁兒啊?」任冀平發覺自己竟被這種小事給吵醒,實在心有不甘。
「啊……啊……」
這時,「石濤居」內傳出汪紫薰痛苦的叫聲。
襲自琮的俊臉一垮,轉身就要沖進房里。
「自琮,你不可以進去。」任冀平趕緊抓住他的身子。
「可是紫薰在尖叫。」襲自琮的眼神慌亂,一點都不像那個昨天以前還表現得非常冷靜堅強的男人。
「喊得這麼大聲,聾子都听見了。」任冀平悠閑地掏了掏耳朵,他可不希望只有他受到襲自琮的荼毒。「走吧!我們去千瓖那里喝個大醉,等到明天你醉醒了,兒子大概也生下來了。」
任冀平經驗豐富地拍拍他的肩,然後半拐騙半強迫地拉著他走向襲千瓖所住的「修篁居」。
「叩!叩!叩!」任冀平敲著門板。
「滾!」
那聲冷冽的男音足以將普通人凍僵,可惜襲千瓖遇上的是最愛倚老賣老的任冀平。
「不滾!襲千瓖,快把門打開,不然我就敲到天亮為止。」任冀平持續用力地敲著門。「叩!叩……」
不久,襲千瓖才一臉寒霜地打開房門。「有什麼事?」
「沒什麼,只是你大嫂正在生孩子,所以我跟你大哥決定來這里喝幾杯。」任冀平輕描淡寫地解釋。
襲千瓖望了一眼他大哥蒼白的臉色,縱使再怎麼想砍死某位老人家,也只好妥協了。
「進來吧!」
任冀平露出得意的笑容,難得有機會找襲千瓖這個大冰人的麻煩,感覺真是過癮。「自琮,你想要哪種『醉法』?」
「把最烈的酒拿來。」他說。
※※※
隨著旭日東昇,又緩緩西下,漫長的一日過去了。
汪紫薰根本沒有如任冀平所說的「噗」一聲就把娃兒生下來了,相反地,她的叫聲愈來愈虛弱、愈來愈沒勁。
當襲自琮在中午酒醒後,听到汪紫薰還沒有生下女圭女圭,狂怒得差點宰掉他一向敬重的任叔,幸好任冀平的手腳靈活,才躲過這一劫,現在他安分地遠離襲自琮的怒氣,打算等到汪紫薰生完了,再冒險出去走動。
而襲自琮則一直守在「石濤居」外頭,心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猛繞圈子。
「二哥,我覺得頭好暈喔!」襲虹情揉了揉清亮的水眸,同坐在她身旁的襲千瓖抱怨。
她已經乖乖地等了一整天,怎麼她的紫薰嫂嫂還沒生下小娃兒啊?
「你一直盯著大哥看,當然會頭暈。」襲千瓖冷漠地瞥了她一眼,眼神中毫無同情心。
「噢!」襲虹情吐了吐粉紅的丁香舌,然後不解地歪著螓首問道︰「紫薰嫂嫂怎麼生那麼久啊?人家等得好累喔!」
「別吵。」
襲千瓖警告地蹙起陰冷的俊眉,若不是得阻止他大哥老想沖進房里湊熱鬧的舉動,他不會在這里從中午坐到天黑,更不用忍受襲虹情在旁邊吱吱喳喳問個不停的痛苦。
如果汪紫薰再不把孩子生下來,他說不定會失手宰了他這聒噪的妹子。
這時,小青跌跌撞撞地跑了出來。
「怎麼樣?夫人生了沒有?」襲自琮趕緊抓住她的肩膀,以一雙布滿血絲的黑眸緊盯著她。
「還沒。產婆說夫人肚子里的娃兒太大了,可能沒那麼順利。」小青向他報告一下里頭的狀況後,又跑了回去。
「該死!」
襲自琮頓時面無血色,恨不得能沖進去告訴汪紫薰不要生了,他不想要孩子了!可是,他卻連她的面都見不到。
襲千瓖抬頭看看天色,看來今晚又沒得睡了。
「虹情,你先回去休息,順便把楊宸叫過來。」必要的時候,楊宸這個大夫可以派上用場。
襲虹情不高興地噘起紅唇。「可是人家想看紫薰嫂嫂的女圭女圭。」
「明天你醒來就可以看到了。」為了圖得耳根子的清靜,襲千瓖非常樂意趕她回房睡覺。
「可是——」
襲千瓖威脅地瞇起冰冷的黑眸,把襲虹情嘴中剩下的抗議全瞪了回去。
「好嘛!」襲虹情垂頭喪氣地走離「石濤居」,她真是倒楣!怎麼會有一個脾氣這麼壞的二哥啊?
她一邊抄小路回去「漱玉閣」,一邊心不在焉地偷偷埋怨她的二哥,由于她常走這條黑漆漆的小路,根本沒有留意周遭的狀況,所以,等到她發覺不對勁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一陣劇疼從她的腦袋後方傳散開來,使她立即昏厥了過去。
「哼!不信你逃得過。」襲衍威狠毒地冷哼一聲,把手中的木棒丟到草叢內,然後瘸著腳步走到襲虹情身邊檢查她腦後的傷痕。「別怪我,堂妹,都是你大哥造的孽。」
他饑寒交迫地守在偏僻的竹林這麼多天,等的就是今天這個機會,只要襲虹情一落單,他就有把握制伏她,並且神不知鬼不覺地把她帶走。
奪妻之仇,他非報不可!
※※※
忽地——
「哇……」
一聲女圭女圭的啼哭聲傳了出來。
「生了……」襲自琮被這響亮的哭聲震得整個人傻住了,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襲千瓖起身拍拍他的背。「大哥,進去吧!」
「紫薰生了……」襲自琮激動的喃喃自語。「她沒事,她終于生了。」
「我知道。」
襲千瓖強忍著翻白眼的沖動,瞧他大哥平常挺精明能干的,怎麼老婆一生孩子,他就換了一副白痴的面孔啊﹖
襲自琮欣喜若狂地撇下他的兄弟,飛快地沖進「石濤居」,急著想要探望他的妻子。
「紫薰……」
「噓——」狄大娘在幫剛生下來的女圭女圭清洗、擦拭之余,還能豎起食指用力噓他。「大爺,別吵,夫人需要休息。」
襲自琮雖然頷首,但仍放輕腳步走到床邊,他需要親眼看到汪紫薰平安無事,他才放得下心來。
但是,她的模樣既憔悴又疲憊,看起來像是隨時都會暈過去一樣,讓他的心又疼痛地擰了起來。
「相公。」汪紫薰像是發覺到他的不安般,突然睜開眼眸,朝他露出虛弱的笑容。「你喜歡……我們的女圭女圭嗎?」
「喜歡。」襲自琮吞嚥困難地坐在床沿,猶豫了一會兒,才伸手顫抖地撫模她那蒼白潮濕的臉頰。「你真的……沒事了嗎?」
「沒事。」汪紫薰趁著產婆背對著他們的時候,悄悄地向他抱怨。「不過…真的好痛喔!」
襲自琮心疼地皺起劍眉。「都是我害了你。」
「好了,別說誰害誰了。」突然,狄大娘插進兩人之間的對話,並且把一個哭哭啼啼的女圭女圭塞到襲自琮的手臂中。「大爺,小少爺長得跟你很像呢!」
襲自琮的身軀一僵,望著臂彎中那個皺成一團的女圭女圭,久久不敢亂動。「可是他怎麼皺巴巴的?」
「剛出生的孩子都是這樣。」狄大娘經驗老道地解釋,同時從小青的手上又抱了一個孩子過來。「跟小小姐比起來,小少爺算是比較不皺的。」
襲自琮驚愕萬分地來回瞪視著兩個娃兒,一時之間還無法接受汪紫薰一共生了兩個的事實。
「怎麼……會有兩個小孩……」
天啊!難怪汪紫薰的肚子會大得那麼嚇人,而且生得那麼辛苦。
「大爺,夫人懷的是龍鳳胎,當然是生下兩個娃兒啊!」狄大娘一副理所當然的好笑口吻。
總不能留一個女圭女圭在肚子里吧!
汪紫薰見到他那難以置信的模樣,不由得抿著唇瓣偷笑,她的相公這回被嚇得不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