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這里等著。」文謙走沒幾步,就將跟在他後頭亦步亦趨的月兒給撇了下來,自己拉著「嘲風」的韁繩單獨走向前,敲敲老舊的木門。
@@@
進了平原鎮,向月兒就像只剛飛出鳥籠的小鳥一般興奮好奇得很。
月兒從未見過那麼多人聚集在同一地方,說來挺慚愧的。她對街邊的攤子非常感到興趣,巴不得沖上前去一攤一攤看個過癮。月兒從來沒有機會離開安陽村到外頭的世界走走,雖然從書中得知天下有多麼廣闊,但她從不知外頭的世界有多好玩、多熱鬧,今天總算讓她這井底之蛙開了眼界。即使有不少人對她奇怪的打扮指指點點,但仍無法影響到她的好心情。
今日正好是每月初一的市集之日,所以街道上擺滿了做買賣的攤子,有賣吃的、賣用的,更有供人玩樂的。
這可是平原鎮每月的大事呀!筆街上擠滿了逛市集的人潮,而文謙和月兒就走在其中。
本來文謙一看街道上擠滿了人,原想要繞道而行的,可惜被眼尖的月兒趕緊拉進人潮中,教他動彈不得,只能順著人潮向前走,不能反方向逆行——除非想被人群給踏死。
所以,文謙只好陪她匆匆逛上一圈——當然,在他的堅持下,月兒只能走馬看花地隨便逛一下。
「怎麼不走了?」文謙隨著她停下腳步,詢問道。
月兒模模一直咕嚕咕嚕叫的肚皮,可憐兮兮地道︰「我好餓喔!咱們找個地方填飽肚子好不好?」話才說完,就瞧見街尾有一個賣臭豆腐的攤子。
「我們去吃臭豆腐好了。」
文謙仔細考慮過後,遺憾地道︰「不行!這太危險了,萬一後頭那群人趕了上來,豈不將我們逮個正著!再說,吃臭豆腐也填不飽肚子︰現在已接近午膳時刻,不如我們到唐家的布坊去吃一頓午膳。」他的肚子早在前天就鬧空城計了,只是他比較「堅強」,沒有表現出來罷了!
「你們家的布坊很遠嗎?」月兒苦著一張俏容問道。
「應該就在附近了,你再忍耐一下吧!」他們又向前走了幾步。
忽地,見到斜對面有一塊大大的招牌寫著「唐記布坊」,月兒高興得差一點流下眼淚。
「走!我們進去好好吃一頓。」月兒一時興奮過度的拉著文謙的大手便沖進布坊內,沒有看見文謙被她拉住手後的不自在神情——有些驚愕,有些遲疑,又有些難解的情愫。
進了「唐記布坊」的大門,一名身材高瘦的伙計迎上來招呼他們。
「請問兩位想買什麼樣的布料?需要在下為兩位介紹嗎?」
文謙笑著詢問︰「我是你們掌櫃的朋友,請問他在布坊中嗎?」他環視四周熱絡的交易,並為店中沒有任何人特別注意他們感到滿意,屆時就不怕他們住在布坊的消息會傳出去。
這名伙計連忙點頭,有禮地道︰「吳掌櫃人在店中,麻煩你們到後廳坐一會兒,我去通知掌櫃。」他又看了打扮怪異的月兒一眼才離開。
「兩位客人里面請。」另一名伙計招呼他們走進高雅的後廳坐下,然後倒了兩杯熱茶給他們就退下了。
文謙慢慢品嘗這香郁味醇的西湖龍井茶,對「唐記布坊」的待客之道深感滿意;月兒則是捧著茶杯咕嚕咕嚕兩三下就把熱茶給解決了,還差一點燙到舌頭;不過,用茶水來解饑好象沒啥效果,她模著肚皮下了這麼個結論。
不久,一名身著青布襦衣,年約四旬,身材削瘦的中年人推門而入。
舉止斯文的吳掌櫃在見到文謙時,臉上有難掩的欣喜之色,驚喜道︰「二少爺,怎麼有空到平原鎮來?唐老爺子最近身體好嗎?」
說起吳掌櫃,本名叫吳豫,年輕時候曾在蘇州唐府做一名長工,當馬房的小廝,後來文謙他爹唐仕驊,也就是吳豫口中的唐老爺子,見他勤奮向上、工作認真,于是將他調到外頭的商號做一名伙計,可以領有自己的薪水,並讓他用薪水贖去當十年長工的契約,無怪乎吳豫會對唐老爺子如此感激不盡,連身在北方的平原鎮都直掛念唐老爺子。
吳豫當了幾年伙計後,便被調到平原鎮的「唐記布坊」獨當一面,做一名掌櫃,底下有七、八名伙計供他使喚,算是苦盡笆來了。
從一名長工憑自己的努力而緩緩升到掌櫃,甚至更高職位,在唐記的商號中並非少見,因唐仕驊相當知人善任,只要肯努力、認真工作的伙計,不乏沒有升遷的機會,後來,他大哥唐文博接下爹的位置後,干脆無條件燒掉長工、婢女的長期契約,由他們自己決定是否要繼續留在唐府或唐記工作,也可到其它的大戶人家中再當長工、婢女。
凡是留下的人都可按月領薪,這項改革自然在蘇州城引起軒然大波,地方上的豪門巨富紛紛指責唐府的不對。但不論是非與否,唐府或唐記的下人、伙計確實更為認真工作了,這是不可否認的事實!
「爹很好。至于我為何來平原鎮,可就說來話長了。吳掌櫃,這里有沒有隱密的地方?」文謙知道吳掌櫃忠心耿耿,故想將部份事情原委告訴他,但絕對不會在這出入耳目眾多的後廳談論。
「是我胡涂了,二少爺與這位姑娘請隨我入內。」
吳豫帶著兩人走出後廳,通過一條寬敞的走道,走進一座成「口」字型建築的大雜院。
中間是天井,幾個穿著的小女圭女圭正在井邊嬉戲。一名端莊俏麗的姑娘從井邊走了過來,穿著正是大唐流行的打扮——曳長衫子的下襟束在裙腰里邊,衣領開得很低,敞露出空白的香頸和酥胸,羅裙是系于腰上近胸處,並用精美的腰帶在胸腰間系成同心結,曳地的長裙加上她所披的帔帛,遠遠看上去隨風飄舞,使這名姑娘看起來風姿裊娜、神態嫵媚動人。
「爹。」吳蕊君動作優美地向吳豫請安,含羞帶怯的美眸卻一直飄向眼前這名英挺偉岸的男子——蕊君從未見過如此出色的男子。
吳豫含笑介紹道︰「這是小女蕊君,尚未及笄。」又指著文謙他們道︰「蕊君,這是唐記的二少爺唐文謙公子,和他的呃——」
吳豫詢問的眼光落向文謙身邊的那名姑娘,她雖做不男不女的怪異打扮,但卻有一張清艷月兌俗的臉蛋。
文謙開口正要介紹︰「月兒是我的——」
「未婚妻!」月兒突然出聲,搶了他的話。
文謙忽然發出一種像是被梗住的恐怖聲音,仿佛有人掐住他的喉嚨般,只見他滿臉驚恐地瞪著月兒瞧。
對于文謙這不合作的態度,月兒毫不客氣地橫肘撞向他厚實的胸膛,給他一點小小的警告與教訓。
她小巧的下巴挑釁地抬起,理直氣壯地道︰「我就是唐文謙的未婚妻。」
不知為什麼,只要吳蕊君含情脈脈地看文謙一次,她心中的怒火就隨之高漲,恨不得沖上前挖去她那雙盈盈秋波,也就是因為如此,她才會沖動地說出剛才那一番話來。她是怎麼了?竟月兌口說出這般不理智的話,她不會是……真的喜歡上……文謙了吧……不!不可能的!她怎麼可能愛上一個既霸道又自以為是的臭男人呢?她還想逍遙地游遍整個中原,根本不想成親嫁人。
「哦!原來是未來的少夫人。歡迎、歡迎!」吳豫真心歡迎這名月兒姑娘。他是下人出身的,從未想過要高攀哪一家大戶,倒是他女兒蕊君的失望他看在眼中,真是傻呀!看來,得趕緊替她找門親事,早一點把她給嫁了,省得她鎮日胡思亂想,壞了二少爺的游興不講,要是惹惱了未來的二少女乃女乃,他們全家都得去喝西北風了。「蕊君,妳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