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身要走,她卻又突然叫住他︰「等等!」
他又轉過頭來。
「你這幾天有沒有在家訓練自己的酒量?」這次住院成了雅思心頭最郁結難解的一件事,順帶著,她就恨不得他能立刻扛起大梁好容她月兌身。
他好笑地問︰「一個人在家怎麼練?」
「喝酒跟幾個人有什麼關系?你餐餐喝一點,每一頓都喝,每次都加一點份量,這樣練著練著自然就練出來了。」
還要餐餐都喝?「那早餐要喝嗎?」
她很不客氣地瞪了他一眼。
他不禁失笑︰「我覺得你這不像是在訓練酒桌上的精英,而像是慫恿一個良民走上酒鬼的歧途。」
雅思皮笑肉不笑地回︰「這有什麼關系,酒鬼的那身本事要是用在飯桌上,還能發揮常人無法發揮的作用呢。端看你是選擇將一身本事投注在正途上,還是放任自己走向歧途。」
不愧是他的首席秘書,三句話就堵得他幾乎說不出話來。
「我覺得你還是快點好起來做好你的監督工作比較重要。」
她倒是想啊,可惜醫院偏不肯松這個口。
「難得你跟我有志一同,那麼就把勸醫生放人這個艱巨的任務交給你如何?」
斑名揚露出沉思狀,然後一本正經地回道︰「主治醫生是個帥哥,你不覺得身為美女的你,自己開口效果會更好一些嗎?」
就知道他肯定不會配合。
「算了,不指望你。你還是趕緊買了東西,然後早點回公司吧。」
她這是因公受傷,抱著這樣的認知,所以使喚起人來一點也不覺得慚愧。
他揚眉一笑,帶上門離開了。
雅思躺回床上,翻了個身,腦子里突然閃過一個念頭︰她跟高名揚之間的相處,什麼時候已經和睦到可以互相耍貧嘴的程度了?
最嚴重的是,她好像一點也沒有排斥的感覺。
在醫院里躺了四天,加上雙休兩天,雅思一共離開了六天。
回到公司上班,一心想著辦公桌上的文件肯定堆成一片了,不知道要熬幾個夜班才能把工作進度追回來。
可是星期一早上走進辦公室一瞧,發現桌面上空空蕩蕩,整潔得她以為自己走錯位子了。
找了小雯來詢問情況,小雯笑著回︰「那些文件,總經理都讓搬他辦公室去了,也全都著手處理掉了。」
雅思不免好一陣詫異。
當然,這些事本來就是該他去做的,做得好不好且不說,至少表明他知道主動思進取了。不錯,是個好現象。
只是,她抱著奮戰的狀態來,突然閑下來了,還真有些不習慣。
不過也好,她可以專心去做更重要的一件事。
從包里翻出手機,打開信息那一欄,她開始往里面輸字。短信內容很簡單,可是翻出號碼發送之前,她卻猶豫了很久。
她這樣做或許不道德,但轉念想想,對立的那一方也不是什麼善良之輩。從來利益對立的兩個人競爭,都會拼至絕然的地步。
斑名揚當然不會下這個狠手,那麼為了能最快速度地扶他上位,這個壞人只能由她來當了。
她既然答應的事,就會使盡手段也要達成。因為商場之上沒有人會跟你講仁義,如果無法搶得先機,遭殃的就只會是自己。
所以,她不該有什麼猶豫。
按了確認,信息提示︰發送成功。
她的心開始下意識地懸了起來。
整個公司所有人,當然也包括蔣世林自己,都覺得「金華馨園」的開發案是志在必得絕對不會出什麼差錯的。
所以當狀況突然來臨的時候,誰都沒有心理準備,就已經被沉重的現實給砸得毫無招架之力。
那塊土地原屬于一家國營企業的廠房,企業倒閉之後土地自然要拿出來拍賣,這其中當然是有政府參與監督的。
不過許多程序都只是走個過場,人人都知道里頭有黑幕,只不過大家都在黑幕底下互相搞小動作,端看誰的手腕更高一籌,便能成為最後的贏家。輸了,也不會有人去做那種損人不利己的傻事。
市土地局對外宣稱是接到匿名舉報,檢舉有人在背後行賄提前標下了那塊已經成了香餑餑的土地,而行賄的人,正是「蔣氏集團」。
這個突發情況,怎麼看都不像是行內人干的蠢事。只有一種可能,就是有人跟「蔣氏集團」有私人恩怨,才會借機報復。
其實若真只是一個匿名舉報,政府機關也不一定就會有這樣大的動作來徹查,可是這一次卻像是下了狠功夫,一定要追查此事,必然是身後有人堅持如此。
蚌中的兜兜轉轉,外人或許不清楚,但身為當事人的蔣世林,這麼多年地產行業混下來,畢竟也有屬于自己的人脈,對于其中內情也能猜出個八、九不離十。
是有人沖著他來的。
而這個人究竟是誰,他不想冤枉了誰,但只要讓他找到證據,他也不會讓那個人好過。
當然眼下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因為公司里還有一陣暴風雨在等著他。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于是公司迅速召開內部會議。
出席的只有上層幾個人。這是高名揚的意思,他的態度是不願意將事態擴大到人盡皆知。
雅思對于他的懷仁政策頗有微詞,礙于身份才沒有說什麼。
蔣世林帶著他的團隊負責人坐在一邊,雅思則跟著高名揚和安長東坐在對面的位置。
安長東看了高名揚一眼,然後轉向對面,開口道︰「蔣經理,對這件事,你有什麼解釋?」
蔣世林看起來神色如常,並不見緊張的情緒,淡然一笑回道︰「安叔,這件事我覺得很蹊蹺,那個在背後給我一刀的人,想必也不是太外面的人,否則不會對這件事知道得這麼清楚。」
安長東臉色一暗︰「蔣經理,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蔣世林玩著手里的鋼筆,抬眼回道︰「沒什麼意思。就是想讓安叔幫我做主,看能不能替我找到那個內奸,還我一個公道。」
「听你這話,總不會想說內奸就出在我們在場的人里面吧?」安長東冷笑一聲,「世林啊,凡事總要講求個證據,你這樣青紅不分地指責別人,萬一指責錯了,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斑名揚淡淡地開口︰「蔣經理,安叔說得沒錯,混亂猜測也不是解決的辦法,現在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們還是想一想解決的方法比較重要。」
蔣世林低聲一嗤,回他︰「名揚,你大概還不太了解堂哥我的為人,沒有證據就去指控別人,那可不是我的作風。」
他將目光轉到雅思身上,笑問一句︰「丁秘書,你覺得呢?」
雅思平靜地與他對望,簡單回道︰「蔣經理,我只能說,我覺得很遺憾。」
蔣世林眼底的冷笑之色更深幾分。好一句「很遺憾」。的確是有些遺憾,因為他的賭運比較糟糕,才會在尚未設下足夠防備的時候,就被人搶了先機,導致輸了這一局。
安長東公事公辦地道︰「這件事,我覺得沒有作過多討論的必要,必須要有人出來給個交代,也好讓公司的這一場風頭早點過去。」
蔣世林站了起來,環視一眼對面的三個人,笑容溫和地道︰「一個交代而已,我可以給。」轉向高名揚,「辭職信我會很快遞給你,相信這個交代,大家應當都比較滿意吧。」
他呵聲一笑,起身朝會議室外走去。
斑名揚跟著站了起來,叫住他︰「堂哥,事情好像還沒有嚴重到要你引咎辭職的程度,你不必這樣。」
雅思不動聲色地在桌子底下拉了拉他的衣角,他卻仿佛沒有發現一樣,所有的注意力全投注在門口的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