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個人一向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的,除非真的病到連床都下不了,要不即使再閑她也不會躺在床上。
這麼以一麼的結果就是,現在她真的下不了床了。
前一天晚上吞了一顆成藥,燒沒退,頭還是疼,連說話的聲音都啞得像鴨子,最慘的是,凌晨四點多她被熱醒,迷迷糊糊的下床為自己量了體溫……眼花了嗎?四十點八度!她腳才踩在地毯上,一陣鋪天蓋地的天旋地轉讓她跌坐回床沿。
勉強下床吞了顆藥後,她又躺回床上,渾渾噩噩之間像是睡著了,又像是沒睡著,翻來覆去的惡夢連連,夢中的她又回到童年。
柄小三年級時,有一次她感冒得很嚴重,平時凶悍的她病得奄奄一息院長伯個哥哥在大家都睡著了後,模黑到她房里,試探性的壓低聲音叫她——
「馮御春!馮御春!」
她其實因為發燒沒熟睡,只是也沒力氣響應他。接著,她感覺到那個哥哥在她身上亂模一通,還親她,最後居然月兌她褲子!
他……他要干什麼?「走開!」
大哥哥惡狠狠的威脅她,「妳安靜一點!妳要是敢大聲說話,我以後不會讓妳好過!」
「走……走開!」他為什麼也在月兌褲子?
好……好嗯心!才小三的她一知半解,卻也隱約知道對方在欺負她!她生病的時候大家都想欺負她!不行!她很強的,不會被打倒!生病的時候一定要變得更強
才能保護自己!
她要保護自己……
迷迷糊糊之際,她模到十分鐘前院長拿過來的保溫杯,也不知道哪兒生出來的力道,連杯帶水的往他身上砸。
「啊……」
他痛極的大叫聲引來院長和老師,結果就是大哥哥被送往中途之家,由關護人長期觀察其偏差行為。
她也在那之後,每到生病時就討厭有人接近,那會令她有十分不愉快的聯想,惡劣的態度有時把照顧她的人弄得也火冒三丈,索性就不理她了。
馮御春在服了退燒藥後並沒有明顯的降溫,高溫使得她神智不太清醒和錯亂,以為自己又回到被欺負的小三女生。
早上七點半見馮御春沒下樓,蘇媽奇怪的上樓查看,被她不友善的口氣嚇得站在門口不知所措。
「那麼……我幫妳拿杯熱牛女乃上來。」馮小姐脾氣一向還不錯的,可方才她居然用像唐老鴨的聲音叫她不要煩她!
「不要、不要!出去!」
蘇媽又杵了一下才離開,不到五分鐘,有人接力。
門被輕叩了數聲,馮御春懶得回應,把棉被拉得更高。
于月見沒有響應,徑自旋轉門把直接走了進來。
「妳不舒服嗎?」
他的聲音令馮御春皺了眉。頭昏腦脹的她現在只想休息,討厭任何人的關心!
不需要!她不需要!
于月走到床邊看著那團隆起的棉被。「要不要去看醫生?」他知道她前天就不舒服,叫她去看醫生她也愛理不理的,又不是小孩子了,還討厭看醫生,真是糟糕欽。
那團被子動也不動。
「不舒服就去看醫生,我送妳去。」
很煩欽,管她做什麼!「不要!」
「那叫司機送妳去。」
頭好暈!她什麼都不要,不要來煩她就好!「不要!」
「要不叫家庭醫生過來?」
馮御春忍無可忍的拉開棉被,一臉凶狠的說︰一不要不要不要!你出去,不要煩我︰」吼完後體力虛月兌得厲害,她軟綿綿的躺在床上,連伸手把被子再蓋上的力氣也沒有。
于月皺起眉頭,「妳看起來很不對勁。」
「不要管我……」她額上冒出細汗,體溫高得嚇人,現在她的腦袋幾乎是當機狀態,對方說了什麼,和她說話的人又是誰,她根本反應不過來。
她討厭生病!非常的討厭!因為那是她最弱的時候,她得花更大的心力保護自己,避免任何人、任何事在這種時候困擾她、佔她便宜。
她只有一個人,只有一個人喲,在任何時候都得武裝、都得強悍才能夠保護自己。
于月不理她的拒絕,手徑自的放到她額上,胸口和臉卻被她亂揮的手打中好幾下。「好燙!」若想強行押她上醫院,只怕沿途要有被當沙包打的心理準備。
這女人是什麼性子?他看過一些女人生病的樣子,有些在平常牙尖嘴利,一生病會突然乖得像綿羊,有的則是認命的吃藥打針,只有眼前這一位,平常時是強勢的女王,生了病後更升級為女暴君。
若她堅持不上醫院,也只有要醫生到家里來了。他打了手機給家庭醫生家,要他過來一趟。
「馮御春……」
于月靠近她,想告訴她他請了醫生過來,不意肩膀被她用抱枕揮中。
她含糊的嘟嚷著,「討厭!走開!」
他既心疼又無奈,「妳呀,都冒了一堆汗後,還這麼逞強。」
走到浴室擰了條濕毛巾出來,他才靠近她,她的攻擊又來。剛開始他會躲,她雖然生病,可揍人的力道不是什麼花拳繡腿,後來他也由得她了,為了她好若是被她打成重傷,他也認了!
這女人真的很蠻悍,他每叫一次她的名字或和她說一句話,她的拳頭就來了,方才蘇媽送冰塊上來時,看她打他的樣子,嚇得嘴巴張得大大的,連吭聲都不敢,東西送了忙找個借口下樓。
她這麼要強,是因為想在自己最脆弱的時候保護自己嗎?
想換下她額上的毛巾,他的手才靠近,她又抬高手要攻擊,他早她一步的壓住一她的手,在她耳邊說︰〔馮御春,我是于月。于月妳記得嗎?」
馮御春迷迷糊糊的轉頭看他,可那雙眼卻是被高熱重一得迷蒙,看了他半天,還是一臉懵懂。
「我是于月,妳不記得嗎?」
「……于月?」那雙眼依舊迷蒙,可腦海里有個高大身影漸漸成形……
「我是于月,和妳同住在一個屋檐下的男人。」
「于月……」那個喜歡穿黑衣的偉岸男子,總是冷冷的看著人,冷冷的看著這世界,世上能讓他開心的事只怕不多……「那個笨蛋!笨蛋!」
于月怔了一下?在她心里,于月這名字是和笨蛋劃上等號的嗎?而她在罵他笨蛋之後,為什麼眼眶紅了?
「不是非要不可,就不該撩撥我、不該讓我存著希望、不該讓我愛上……」
他整個人怔住了,有幾秒鐘甚至不能呼吸!
這是她的內心話嗎?
平常在重重理智高牆阻擋下說不出的真心話?!現在她因為生病,濃烈的情感才有可能趁隙而出。
他想起前幾天在臥雲小築時、她說的話——
我這個人討厭被撩撥、討厭曖昧、討厭被欺騙,更討厭被放棄。沒那個勇氣、沒那個能力許下承諾,就不要來招惹我,
原來她的那些「討厭」是指他、因為他喜歡的程度和她相差太多嗎?
她是那種即使愛上了,在對方還不能以同等濃度的情廄回應時,就會選擇沉默的人嗎?無論她有多喜歡!
如果她遇到的是一個不能響應她的人呢?她也會選擇放下,轉身離開嗎?
這女人的性子真的很不討喜,驕傲、固執又脆弱而縴細,只是這樣的她卻令他心疼,想多寵她一些,多保護她一點。
他真是敗給她了!
「馮御春,如果我真的是非要不可,妳也逃不了了。」
門口傳來敲門聲。「于先生,陳醫生來了。」
「請他進來。」
流行性感冒真的很討厭,非得折騰人個五、六天不可。
打從陳醫生來過,給了三天的藥且為她打了點滴後,馮御春還是在床上足足躺一了五天。
第三天之後她是好多了,可光是天旋地轉的頭暈和老是徘徊在三十七點五度上下的微燒,她還是下不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