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小仙稱不上杭州第一美女,但舉手投足間自有一種惑人的嬌媚,教看了她的人會不由自主地發愣;而她最為人稱道的則是她的歌聲,高音清亮,低音和婉迷人,再加上她一流的揚琴功夫,讓她成為杭州首屈一指的歌妓。
嬌笑的臉龐在發現梁紅豆好奇的面容後閃過一絲驚詫,看向梁紅豆的目光中射來一道冷意,梁紅豆接收到這異樣的目光亦一愣。
這女人是朝著她來的,只不過是為了什麼?沖著柳小仙那異樣的眼光,梁紅豆決定模上船去一探究竟,離開群聚的人,她悄悄走至畫舫後頭,看看沒人注意她,提氣躍攀上岸上的樹枝,藉由樹枝的彈力,躍上甲板。
嘿嘿,沒人看見,梁紅豆竊笑。不料一只手掌按上她的後肩頭、她倒抽一氣。
「妹子,你怎麼偷偷模模的?當小偷啊!」
梁紅豆松了口氣,回身笑嘻嘻地向範岫鴻作揖︰「原來是哥哥啊,真巧。」
範岫鴻故意擺起臉孔訓她︰「你也不想想你的身分,做事都不三思,萬一被人看見看你怎麼辦?」
「反正她們就認定我稱不上千金小姐,我當然就順著她們嘍。」梁紅豆無奈地聳聳肩。
「你……」
「別告訴她們我來了。」她在範岫鴻面前轉個圈圈。「你瞧我穿這樣,被姐姐們看見怎麼辦?會讓範家丟臉的,不是嗎?」
範岫鴻無言以對,寄人籬下的無奈他也明白,雖然範縉柔、範縉舒姐妹得喊他堂兄,但在私底下,他自己也覺得矮她倆一截。他現在雖然是欽差大人的身分,但他也知道,這頭餃對他心中從小便一直存在的自卑感沒有多大的助益。
「那你打算如何?」範岫鴻背剪雙手,嘴角噙著笑意瞅著她。
「你不說、我不說,當沒這回事。」梁紅豆撒嬌地拉著她兄長的手臂,範岫鴻也就依她了。
此時前頭傳來叫喚範岫鴻的呼喊,原來是柳小仙要開唱了,範府中的男僕到處在找他,梁紅豆示意他別煩惱,要他先去和其他人會合,她自己會想辦法,等所有人全聚在賞景樓等著柳小仙時,梁紅豆趁機躲在遠遠的柱子後頭看熱鬧。
在貼身丫頭的伺候下,柳小仙輕踩蓮步款款而來,另有一名紅衣丫鬟捧著揚琴跟著出現。待柳小仙坐定,另一名丫頭便把燻香燃上。
柳小仙思索片刻,手指便以兩枝琴竹在琴弦上敲奏出叮叮咚咚的音符,像林間飛瀑般一瀉而下,于山間漫溢成絲綢般的山嵐煙氣。樂音一轉,好似來到山溪中流,出了山林轉入平原,平緩地溜過千里清綠色的田疇沃野;偶有穿插其間的裝飾音曲,像是鄉間姑娘們的輕唱,輕快的樂章歌誦豐年的盈滿;樂風再趨平緩,隱隱浮動著壯闊的和音,是河流來到大海的景象;一聲輕響,音符轉為急促繁復,千軍萬馬之勢在琴中浮現,有如驚濤拍岸,卷起干堆雪花翻揚,波瀾壯闊,引領船只向前航向遠方,一陣風來,順著風勢迎向未來……
錚錚琮琮的琴音疾疾而來,仿佛見到滔滔不絕的清泉奔涌出地面,又像是接連不停的翠珠撒落在白玉制成的盤皿中所成的微音;漸次攀升的旋律,如同振翅直上九千里高空的大鵬,乘著氣流高翔在萬里穹蒼;瞬間滑落的曲子,又像是鷹阜見到獵物時疾沖而下的快速,在抓住獵物時嘎然而止!
眾人一愣,直到片刻後才警覺到曲子已結束,轟然冒出掌聲,在岸邊看戲的人群亦頻頻叫好,柳小仙神色淡然,她早就習慣這種場面,沒什麼大不了的。她和身側的丫頭交換眼色,一抹奇詭滑過她兩人的眸中,唇畔滑出不懷好意的笑。
梁紅豆見她模樣,心中泛起不安的漣漪,怎麼回事?那女子笑得如此匪夷所思……
突然間,柳小仙唇畔逸出一串笑音,愈來愈興奮。
眾人怪異地望著她,柳姑娘笑些什麼?
「拿下他們!」柳小仙嬌喝。
四名侍女一躍向前,制住最前頭的客人,一位武功有根基的人想反抗,卻發現他使不出力,反而一運氣便渾身虛軟,驚駭莫名地被紅衣丫頭點住穴道,柳小仙身形向前一飄,直向主位上的範岫鴻。
「交出你身上的玉佩!」柳小仙抽出腰帶系的軟帶,前端縛著一枚銳器,挾著凌厲的來勢直取範岫鴻咽喉。
突地打斜面飛來一只茶盤,硬生生打偏那軟帶的來勢,一道天藍色身影橫在範岫鴻身前,柳小仙旋身落在範岫鴻五步遠的地方,美目含煞瞪視範岫鴻和救了他的梁紅豆。
「是你!沒想到你居然會武功,是我錯看你了,」柳小仙恨恨地看著梁紅豆。「可是你怎麼沒被七雪化功香迷倒?」
「可能是我躲得太遠了,聞不到惡心的香氣。」梁紅豆聳聳肩。
「你有什麼目的?」範岫鴻問道。「是誰派你來的嗎?」
「玉佩。」柳小仙轉轉纏在手上的軟帶,不置可否地瞅著他,那帶頭的利刃閃著薄薄藍芒。
「交出玉佩,我就放了其他人的命。」
「門都沒有!」梁紅豆雙手叉腰。
「那就把命留下來。」柳小仙話音猶未落,四名丫頭便一擁而上。
一見苗頭不對,梁紅豆自袖中翻出一把銀芒,向著直朝她來的女子們撒去。那陣銀芒離手後便化做薄霧般,邊天幻做一張大網,兜頭罩住她們,躲避不及,兩名丫頭吃痛跌落在地;另兩名丫頭急上前扶起她倆,四雙眸子愕然望著梁紅豆。
「柳絮飛舞!」柳小仙怒極。「你是江湖人稱暗器神手梁任研的傳人?」
「有見識。還不快走?」粱紅豆手中又出現一排銀針、「雖然針上沒有喂毒,但被釘上還是會痛你個十天半個月喲。」
柳小仙冷哼,手一揮,另一條飄帶襲向梁紅豆臉面︰梁紅豆索性將銀針全射出,去勢撕裂那淺綠色的飄帶釘在柱頭上。柳小仙將氣勁貫入軟帶,那帶上的薄刃便削向梁紅豆胸口,粱紅豆拉住範岫鴻衣袖,兩人往後方退開,躲開柳小仙的招式。
梁紅豆眼角余光一瞥,旁邊有位來客,身上佩著長劍,不假思索便抽出那劍刺向柳小仙。兩人你來我往、兵器相見,兵刃相交的聲響叮叮當當不絕于耳。
插不上手的旁客紛紛向兩旁退開,免得被她們兩人擊中。
梁紅豆往斜前竄出,侵入柳小仙懷前三步,劍尖一挑,飄帶便隨勢而斷,柳小仙一愣,但隨即一掌拍向梁紅豆,梁紅豆想也沒想,另一手亦迎向柳小仙的掌勢。
氣勁相擊,發出巨響,兩人同時被掌力震退了兩三步,柳小仙嘴角泛出薔薇色的血絲,然而梁紅豆神色自若,不受任何影響。
「奉勸兩位,如果還想保住性命,最好快把玉佩交出來。」柳小仙仍不忘威脅他倆。
「有本事就來拿啊!」梁紅豆對她做個鬼臉。
範岫鴻捏了她一把,教她別胡亂說話。
「不可能,玉是我爹娘的遺物,我倆絕不可能交給他人,你們還是放棄吧!」範岫鴻斬釘截鐵地說道。
「那就騎驢看唱本,走著瞧了。」
柳小仙蓮足一點,連同四名丫頭便翻出船外,施展蜻蜓點水的輕功凌波而去。
範岫鴻慌忙探視他的胞妹是否安然無恙,梁紅豆擺擺手教他免煩惱,將體內紊亂真氣平穩,但是唇角還是浮現一絲艷紅的血紋。
「縉暄,你還好嗎?」
「沒事,我太低估她的實力罷了,沒事。」梁紅豆捧去唇畔的皿絲,「還有,叫我紅豆,我還是不習慣‘縉暄’這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