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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豆吾妻 第19頁

作者︰羿君

梁紅豆也沒法子,當杜浩然專注在算錢中的時候,沒有其它的事物可以干擾他。嫁給這麼一位鐵算盤是好還是壞呢?她苦笑。

數日後,春日特有的微微小雨細細地撒在李家鎮上,空氣中迷漫著雨意特有的潮濕氣味,和著一股土地的氣息及泥士的澀味,當然附帶冷意,它躡手躡腳地鑽進行人單薄的衣衫中,于毛孔間肆無忌憚地騷動起來,教人不自覺靜靜地發顫,後悔出門前沒多加件外衣。

杜浩然一身輕便,打著紙傘便要出門。梁紅豆見狀便小碎步地跟上,扯著他的衣袂,嘟著嘴瞅著他。

「去哪兒?」梁紅豆等著他回答。

「和一些朋友聚聚。」杜浩然瀟灑地探開淺棕色的紙傘,唇畔含著一抹笑意。

「我也要去。」梁紅豆一跺腳,手中揣著一條粉色手絹,哀怨地瞪著杜浩然。

杜浩然聞言一挑眉,狐疑地看著梁紅豆,「我和我的狐群狗黨聚會,你當真要去?」

「當然,我要監視著你,不讓你做一些傷風敗俗的勾當。」

杜浩然莞爾,這麼勤人的小妻子是福氣呢,還是苦悶?不過他還是慷慨地出借他的臂彎讓梁紅豆挽著,夫妻倆就高高興興地相偕出門,走進細雨綿綿如牛毛斜斜撒落地面的大街。

閉了幾個彎,他倆來到鎮上另一家客棧——高升客棧,這家客棧小雖小,不過掌廚的師傅手藝是鎮上第一把交椅,提供的小菜碟碟都是潔淨而味美;依著時令不同,師傅還會改換菜色,讓每位上門的客人都能享受到當今的食材。而它最吸引客人的則是二樓能眺看鎮外山巒起伏,雲光變換的座位。

跑堂小二見了杜少爺光臨,忙不迭地恭請上二樓雅座,而早先來到的陳聰明和兩位吊兒啷當的公子哥兒笑呵呵地對飲著,一見杜浩然和梁紅豆連袂到來,趕緊站起身來迎接。

「杜浩然你這家伙,居然好狗運給考上了秀才!」陳聰明重重地拍下杜浩然的肩頭。

梁紅豆微惱。這姓陳的怎麼如此不知禮數?一出手便擒住他的手腕,往相反方向一拐,帶出擒拿術,將陳聰明的手反折至背部,趴在桌子上動彈不得,登時疼得他呲牙例嘴地低低哀號。

杜浩然以揩扇格開梁紅豆的手,示意她別胡亂出手。

「你要是不甘心,也去考一個啊,每年都有一次試手氣的機會。就慘做買賣一樣,買定離手,就等結果。」杜浩然揉揉陳大少受折騰的臂膀。

陳聰明啐他一口,一臉小媳婦樣,隔著梁紅豆遠遠地坐下。

梁紅豆見他那副可憐柏,忍不住噗嗤笑出來。

瞧他長得肥嘟嘟的一張大臉,又皺成一團漿糊,好像案桌上的豬公似的。

「杜少爺,今天這頓你可得表示表示心意。」另一名公子哥搖搖手指頭,暗示杜浩然今天要請客。

「算我怕了你們,我做東便是。」杜浩然知趣得很,每回都白吃白喝他人的,有時也要表示一下才行。「先干為敬。」他抄起桌上的酒杯敬了敬那些少爺。

「夠意思!小二,再拿一壇酒來。」陳聰明揚聲吩咐跑堂的伙計。「就知道你做東,所以我們兄弟方才先點了些吃食,替你盡東道主的義務,您沒意見吧?」「當然不,這下我就用不著花心思想菜色,陳少爺倒是為我省事不少。」

杜浩然落坐首位,梁紅豆也依著他坐定,一行人便歡歡喜喜地開懷暢飲,梁紅豆還舉杯向陳聰明賠不是。

突地,在酒過三巡,一記鄙夷冷哼聲突兀地插入,將他們的笑聲硬生生截斷,一時間些許尷尬。

半醉的張文訓拎著一小只酒瓶,倚在樓梯扶手旁,斜著眼瞪視他們,一臉滿是鄙夷不屑,同時目光惡狠狠地像是瞪著仇人似的可怖。

「原來是西席張先生啊,請上座。」杜浩然起身拱拱手,邀請他同樂。

不料張文訓自鼻孔冷哼一下,摔碎手中的瓶子,碎裂聲引來旁人的注意,有人還圍過來看熱鬧。

「你這種粗人居然考取秀才,老天真是沒長眼楮!」張文訓忿恨地低吼,臉孔猙獰陰險,顫抖的手指比住杜浩然一派自然的身影。

梁紅豆聞言倒抽一口冷氣。

「先生,你醉了。」杜浩然淡淡回應,絲毫不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別理他,他自己沒考上舉人,借酒裝瘋罷了。」陳聰明在一旁放馬後炮。「他年年考,年年落榜,我想考了不下五六回了吧,現下你考取,他沒考取,不甘心,想來挫挫你銳氣。」他嘖嘖搖頭。

「有句俗話說得好,見不得人好,眼紅。」陪客,著一身杏黃長袍的公子哥輕描淡寫地說道。「眼前就是實例。」

「你們懂得屁啊!你們這些渾身銅臭味的下三爛。憑你們也配參加科考,笑掉人家大牙!」張文訓腳步有些踉蹌,搖搖晃晃地。「你們連幫我提鞋子都不配。」

「我是不懂,我只明白,杜少爺呢,考中了,而你名落孫山。這夠清楚了吧?」另一名著棗紅衣服的男子接口。「陳少,我說得對吧?」

「你只不過憑恃著你家有錢而已,沒什麼了不起,骨子里一樣都是殘花敗草,膿包一個!」張文訓重重一槌扶梯的把手。「賤民!」

杜浩然以扇子制止想上前教訓張秀才的梁紅豆,從她的神情他就明白,他的小妻子火冒三丈想修理人了,可是這兒不合適。

「你只不過八字比常人好罷了,沒什麼特別的。」張文訓咆哮,而語氣中隱隱透著不甘心。

「說不定你先以銀子買通了主考官!不然依你那腦子,憑什麼討得到秀才?」

「你說什麼!」梁紅豆怒極,但又被杜浩然拉住,他示意梁紅豆別輕動。

杜浩然流暢地展開扇子,露出輕松的笑顏,對著張狂的張秀才溫和地笑著。

「你說得也沒錯,我八字是比你好上幾倍也未可知。出生時有位半仙就這麼夸過我,八字是大富大貴之相,拜相封候少不了我的一份。」杜浩然扇了幾扇。「俗話說,一命二運三風水,四積陰德五讀書,六親七友八賢妻,九要努力十拜拜,小弟我恰恰每一項都合格,該做的沒少過任一點,無怪乎老天爺讓我考中秀才,還頭榜第一名哩,真是不好意思。」

杜浩然的笑聲其實沒多少誠意,溫度寒涼;陳聰明機伶伶地打個寒顫,他心里明白,杜浩然是表面上和張秀才周旋。杜浩然就是這種人,心里就算老大不願意,可是也不輕易和人撕破臉。但是,但是,陳聰明肯定杜浩然已經沒興趣和張秀才繼續下去。「張秀才,你快回去吧,別在這兒出糗了。」陳聰明揮手叫他離開。「我們一票粗人在這里閑聊怕污了你的耳朵,你還是走你的陽關大道,別和我們這群專走獨木橋的瞎攪和一氣。」

另兩名陪客聞言哈哈一笑,「是啊,萬一銅臭味染了一身怎麼得了?我等粗人可賠不起你的金身玉質呀!」

「哼,我也不屑和你們在同一個屋檐下。」張文訓怒氣沖沖地拂袖而去,踫咚踫咚地走下樓梯。

「快滾哪!」梁紅豆抓起一把筷子朝張文訓的背影丟去,嘩啦啦地撒了一地。

杜浩然好笑地捏捏她的臉頰。「別這麼氣,又沒什麼大不了的。」

「這秀才怎麼如此不知禮數,且沒分寸,沒氣量,虧他念了那麼多年的聖賢書……」梁紅豆為她的夫婿不值。浩然也很用心地準備啊,張秀才不分青紅皂白地胡亂污辱人,怎能不教她氣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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