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可以收留她,但我絕不同意娶她為妻。」皇少風態度堅定。
「這……」皇老爺因寶貝兒子抗拒,心生躊躇。
忽地,一陣清風刮過神案前,轟的一聲,香爐倏地燃火。
「啊!發爐了!」皇老爺見狀驚呼。
被毛一錢抱住的皇夫人,也趕忙抬頭看向神案上的爐火。
「快!盧杯給我!」皇老爺神色匆匆走近神案,要丫鬟遞上筊杯。
他雙手合握筊杯,高舉額前,面對爹親牌位喃喃詢問,慎重地擲筊。
連擲三次全都一樣,他面容緊繃地轉過身看向兒子。
「不行,你爺爺不答應。」
「嗄?」皇少風不明所以。
「我問你爺爺,若我收毛姑娘當女兒,可不可行?你爺爺連三次應了怒筊,他不同意,要你務必迎娶毛姑娘為妻。」皇老爺神情認真的道。
「開什麼玩笑?隨便擲個筊就代表爺爺顯靈說話?」他可以尊敬祖先,但向來不信鬼神。
「我對你爺爺一向必恭必敬,哪像你這般大不敬?」皇老爺皺起眉頭,兒子對他無禮他不計較,卻不許兒子對先人不敬!「你爺爺向來疼你,要不你親自問問他老人家。」
皇老爺將手中筊杯遞向兒子。
皇少風俊眉一皺,伸手接過筊杯直接往地上拋丟——
怒筊!
再丟,怒筊!
三丟,還是怒筊!
他愈丟愈怒,眉心攏成一團,才不信兩塊木頭就能決定他的終身大事。
「瞧瞧,你爺爺真的生氣了,他氣憤心傷最疼寵的孫子將害他背信于人。」皇老爺見又連擲出三個怒筊,面色惶惶地趕忙上炷香,向老人家牌位連連拱手作揖安撫。
「這是巧合!爺爺真疼我,就不會不尊重我的意願,更不可能強迫我娶妻!」皇少風將筊杯拍放在供案上,轉而看向毛一錢故意問道︰「書畫琴棋詩酒花,你會什麼?」
他可不計較門風,卻在意女子有無才德,她出身低貧肯定目不識丁,這樣的女子怎可能成為他的妻!?
「嗄?什麼花?」突地被他一問,令毛一錢怔愕,「我……我會洗衣、燒飯、劈柴,我雖食量大,可力氣也大,就是長工的活也能干。」
即使皇老爺承認她,她仍知自己斤兩,不敢奢望嫁給皇少風那樣俊美的貴公子,只要能在皇家當丫鬟,有個安身之處便足矣。
「爹!」皇少風聞言有種無力感,轉而看向父親,「您收不收她當義女孩兒不敢反對,若要當孩兒的妻子人選,書畫琴棋詩酒花,一樣都不能缺!」
他故意撂下條件,推拒這莫名其妙的婚約。
「你——你說這什麼話?」皇老爺聲音顫抖,食指直指他,「忤逆你爺爺,還連皇家恩人之女都鄙視?你簡直白讀聖賢書!」
平生寵溺寶貝兒子的皇老爺凡事都能包容,唯獨對先人不敬之事,他絕對無法容忍。
「孩兒敬重爺爺,亦敬重爹娘,還望您們尊重孩兒,別干涉孩兒的婚事。」皇少風轉而再望一眼憨傻的毛一錢,「毛姑娘既是爺爺恩人之女,理當受到皇府善待,你就隨意住下,只管吃飽睡飽,但咱倆井水不犯河水。」
他腳跟一旋,轉身叫喚,「華安,替我備車馬!」
見兒子轉身要走,皇夫人喚道︰「要用晚膳了,你還要出門,上哪兒?」
「去醉月樓,找京城第一才女吟詩作對。」他得找人解解悶。「今晚不回府里用膳了。」
他揚揚扇子,徑自邁步踏離祠堂。
「慢著!不準出府!」皇老爺對著他的身影大聲嚷嚷。
「老爺,由他去吧。少風的個性您又不是不知,逼不得的。」皇夫人柔聲勸慰,輕拍安撫氣結的老爺,「給少風點時間,再和他好好說說。」
她對毛一錢的際遇感到心疼與同情,若收做女兒她是樂意的,但要當準媳婦看待,讓學富五車的寶貝兒子娶她,未免太委屈兒子。
盡避她心里無法同意這樁指婚,可見到老太爺顯靈,也只能選擇默然接納。
「毛姑娘別擔心,皇家絕不會負你,我們已經視你為準媳婦,會待你像親女兒一般。」皇老爺向毛一錢承諾。
「啊?」毛一錢瞪眸,非常驚喜,「您是說……我可以留下來,以這兒為家了?」
她不在意高高在上的皇少風是否願意接納她,至少她不用再餐風露宿,還有一雙長輩接納她,她已深感無比欣慰。
***
第2章(2)
深夜,皇少風才返回府邸。
他穿過前苑,忽見花叢間一抹微光,納悶了下,遍循著光源探看,卻見草叢旁放置一盞燈籠,映照蹲踞于地的一抹鬼鬼祟祟的小小人影。
再定楮一瞧,驚覺那抹人影正在焚香燒紙錢,對著擺放地上的一雙牌位喃喃自語。
「少爺……那身影好像是……毛姑娘!怎會半夜三更躲在這兒燒冥紙?莫非……是在使什麼妖術?」身後為他提燈的華安驚詫地低聲道。
雖說毛姑娘是皇家恩人之女,老爺夫人認定的未過門媳婦,但少爺不認同,而他完全站在少爺這邊,因此對她這人心存懷疑。
「華安這就上前去看她搞什麼鬼。」說著,他便要邁步上前。
「慢。」皇少風將手中折扇橫擋在他眼前,「燈籠給我,你先下去。」
他伸手提過照路的燈籠。
華安雖然心有疑慮,不敢異義,只能轉身悄然模黑回房間。
皇少風提著燈籠,躡手躡腳往前數步,對她半夜躲在花苑燒紙錢的詭異行徑心生困惑。
以他的性格,向來對不干己之事懶得關心,更別說會好奇看熱鬧。
沒能細思自己的異常,他直覺想親眼瞧瞧那怪女孩的行徑,興許讓他捉到什麼把柄,便可讓雙親取消這荒謬可笑的婚約。
「爹,娘,一錢走了近兩個月路程,今日終于見著皇家老爺。」毛一錢為父母親上柱香,燒起紙錢向雙親報平安。
「雖然皇老太爺不在了,但皇老爺及夫人是和善的大好人,他們都認了一錢,還許我喚他們爹娘……」
「娘,一錢今晚真的好開心,好感動……一錢這輩子沒真正喊過爹爹,雖然娘您也不在了,但一錢不是沒爹沒娘的孩子,一錢有新家,還有父母親……嗚……」她哽咽的說著,突的嚎啕大哭。
站立不遠處的皇少風被她突如其來的哭聲嚇了一跳,俊眉不覺一攏。
她已是十六歲的大姑娘,怎麼哭聲像個六歲女娃,毫不端莊收斂。
「嗚……娘,如果您還在,能跟一錢來京城進皇府,一錢定會覺得更幸福……皇老爺雖認一錢為準媳婦,可皇少爺並不認同指婚之事,听皇夫人說少爺是京城有名的才子,他在一錢這個年紀就中了舉人,若非他對功名沒興趣,早已得個狀元或榜眼,在朝當大官。」
「像他這般絕頂聰明又家財萬貫的男子,一錢自是高攀不起,不敢妄想成為皇家媳婦,只要能留在老爺夫人身邊,將他們當爹娘伺候,讓一錢有個安身立命之處就萬分感謝;娘不需再為一錢掛心,您可心無牽絆,跟天上的爹爹好生相聚。」
燒完紙錢,她跪地朝一雙牌位再三叩首。
她的一番真情告白,教皇少風听了不禁有些動容。
盡避無法接納這樁婚約,可他不介意父母收留孤苦無依的她在府里生活,他也會試著說服自己將她當義妹看待,讓父母多個女兒相伴。
心意已決,他轉身悄然邁步離去。
翌日一大清早,毛一錢就坐在皇少風廂房大門外的台階上等候。
她五更天便醒來,端著洗臉水,侯在皇老爺,皇夫人所居正門外,不久丫鬟推開門扉,驚見她時嚇了一跳,隨後下床的皇夫人更為驚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