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又冷起臉了,怪令人不快的。"這回封大小姐雙手並用,將他雙頰往兩邊拉開。
"是很令人不快。封晴境,男女授受不親,你不懂?"包含風暴的女音仍是輕輕柔柔的,很不識時務的插入兩人之間。
"回來啦!車呢?"甜甜笑著仰望語君,她還是沒半點移動的意思。
倒是無名手足無措地垂下頭,想請封晴境起身,又不知如何請封大小姐,更不敢推開她,那未免粗魯了些。
"那兒,不過用不著了吧!"冷冷瞪著封晴境,語君克制自己殺人的沖動。
"還是有用,無名的身子尚虛,多休養幾日是好的。"總算站起身,順便也拉了無名一把。
正如她所言,無名站立不穩晃了晃,靠上大樹才穩他身子。
同情地看了無名一眼,語君並非同情他的虛弱,而是同情他——一個看來溫和老實的男人,被封晴境這魔女纏上了。
"那,咱們還上樸子嶺嗎?"既然人醒了,看來也無大礙,語君抱著的一絲渺茫的希望,詢問封晴境的決定。
"上啊!無名沒地方去了,就送他陪師父吧!"拉著無名往車邊走,她渾然不覺語君的目光已在殺人了。
不顧無名的拒絕,封晴境強硬地將他推上車,也跟著爬上車,再次坐進他的懷中,儼然將他視為專屬的座椅,壓根不在意兩人相識不過是半個時辰前的事。
明白多勸無用,語君戴上帽子、著上男裝,認真地駕了車,朝樸子嶺而去。
"你跟師父住,可以多學些功夫,以後呢!咱們就可以互相切磋了。"玩著他粗糙的大掌,她難得認認真真說一件事情,而無笑鬧的成分。
我會保護你的。認真地比著手勢,他已決定將她視為主人,以自己微不足道的生命服侍她。
"呆子,這句話留著同你媳婦兒說吧,"笑睇他,心中莫名暖洋洋的。
誠懇地望她,他堅定的比道︰我的命是你的了,主子。
定定地凝視著他,封晴境可笑不太出來了。"無名,你的命永遠都是你自個兒的,不能給任何人,也不該給任何人。"
垂首,他搖搖頭,他的命從來就不屬于自己。
"無名,你跟著師父好好過日子,別再看輕自己的命了,答應我好嗎?"難得嚴肅地盯著他的臉,為他感到心痛。
仰首報以苦笑,他沒有承諾。誰能明白,打從出生那一刻起,他的生命就從不屬于他自己。
第二章
一年後——
在小小斗室中逛來逛去,年近中年的俊秀男子面色是一片的悠游自在,似乎是在逛大街般。
兩聲清脆的敲門聲響起。男子緩緩回過頭去,面孔上掛著一抹閑適的笑。"無名呀!你弄好飯啦!"模模肚皮,是有點餓了。
報以一笑,舉高手中托盤,上頭是三菜一湯。
"自從你來了之後,吃飯倒成了人生樂事。"接過托盤,他滿臉的滿足。
突然間,托盤憑空飛高,幾掌悄無聲息地往無名胸月復拍去,竟不夾帶風勢。
無名出掌接住他的招式,一聲輕響、四掌相接,強勁的風力掃倒室內唯一的桌椅,四面牆發出喀啦喀啦的聲響。
僵持了片刻,兩人倏地同時收掌,無言地凝視對方。
"哈哈點!不愧是無名-教你功夫太有成就感了!"愉快的撫掌大笑,潤濕的黑眸中是訴不盡的欣喜。
不知……與封姑娘相比,如何?饒是欣喜,無名仍不安地詢問,在記憶中封晴境是個武功較他高上許多的女子。"差不多啦!再十來天,境兒那小魔女會來這兒住上三個來月,你可同她切磋切磋。"雙手一伸,恰好接住掉下來的托盤,一滴湯汁也沒溢出。
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無名退了出去。
樸子嶺並不特別高,但四壁甚為險峻,東壁上還有一道瀑布,氣勢磅磚地匯入嶺下一條長河。因為道路險阻,平日根本無人上嶺,可謂絕佳的隱居地點。
往前又走數步,是片松林,蒼蒼郁郁地長了一大片,景色雅致宜人。
松林深處,有幢木造小屋,平平凡凡的建築,沒有任何實,似乎只單純的求能擋風遮雨便成。推門而入,室內只見一幾一椅一床,床上無席無被,只有一件干淨卻老舊的披風,整整齊齊折放于床尾。
桌上擺了四五顆饅頭,往椅上坐落,他拿起饅頭吃將起來,別說佐菜了,連碗湯也沒,就配了一小壺清水,也是吃得不亦樂乎。荒山野嶺中的日子,他過來頗悠閑愉快,打小就離群索居慣了,也沒過想改變什麼。
練練武、煮飯洗衣,灑掃屋舍,一般人嫌平淡煩悉的日子,他過來只覺得悠哉自在,就是一生這麼過完,他也是心滿意足。
但心里,卻總放不下封晴境。她,一個天真活潑、深藏不露的謎樣女子,真正救了他,給了他一個平靜安穩的日子。但,自莫言那兒得來的消息得知,她除了是全國第一紡織大業的小姐外,竟也是最大亂黨的首領……
所以,他發誓要守護她,一則以報恩,一則是……說不出的感情,令他迷惘。
一年來,他只能間接自莫言或會到訪的語君口中,得知她的消息,說老實話,還真想那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大小姐。
"嗯!饅頭、清水?師父那臭老頭就懂指使人,瞧他大魚大肉的,盡讓客人吃些粗食?"嬌儂軟脆的聲音如天籟,雷似地劈進他神志中。
連忙回頭,望進眼底的是一張比記憶中美上十分、嬌上十分的甜美面孔,黛眉正彎成八字型,帶笑的菱唇也朝下彎去。
見他默望自己,封晴境也不在意,徑自走了進去,找尋椅子要坐。
遍尋不著後,她索性坐進無名懷中,理所當然地叫人說不出指責——一個黃花大閨,光天化日下哪能同男人勾勾搭搭。
"一年不見啦!想我嗎?"幾水雙瞳眨呀眨,笑盈盈地對上他靦腆的眸,那語氣親熱得像兩人已相識百來年,又似久未見面的小夫妻。
羞澀地點點頭,他仍拿著饅頭的手,無措地不知該擺哪兒好。
"師父說,你的功力大進,或許已超越了我……是真的?"模不出她問話的含義,無名只能垂首。
"悶葫蘆!是就是,還怕我吃了你不成?"索性轉身與他面對面,渾然不覺自己柔軟的身子這麼親密地在他身上扭動,已造成多大的震撼。
漲紅了一張臉,無名為明哲保身,只得放下饅頭,空出雙手扶住她縴腰,好固定住她的身子。
"哎呀!怎麼你還是沒變?跟著師父一年啦!我當你會開朗些。"噘嘴不快,她嫌煩地撥開他的手,站起身。
不知如何是好,他只傻傻望著她薄怒的臉,心底認真反省自己做錯了何事。
"跟我來,咱們比劃比劃。"語畢,她一甩頭走出屋子,幾縷散落的黑發頑皮地在半空飄搖。
忍不住看得痴了,他熠熠出神。一抹縴影突然與封晴境瀟灑的身影相疊,心下驀地一痛。他以為,自己已忘了司徒青,如今看來,他仍被困在她的情咒里……
"別又呆了!快來!"封晴境滿是不快與不耐,適時喚回無名習于神游的魂。
跋忙起身追了出去,他暫時將司徒青收回心底。
***
一場比試並不激烈,封大小姐連根寒毛也沒少,不過在地上跌了一回,弄髒了一片袖子而已。
又好氣又好笑地望著跟前自責不已的男人,封晴境真是無語問蒼天。
比試嘛!出點小意外無可厚非,真不懂無名為何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樣,要是現在有把小刀什麼的,難保他不會斷指以明志……咦?斷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