敝不得她從不求任何東西,只因她早已認定自己沒有那種資格……天!幼年時,她的家人究竟是如何欺侮她的?才造成今日的茗香。
「康大哥,我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兒……可是,我不願再待在北京了,我好怕再見到老爺。」含著淚,她近乎哀求地低語。
略一思考,康璽彈了彈指道︰「不如去承德吧!正巧傅老夫人也在哪兒,她應該能想到法子安頓你。」
「可是再一個月,皇上不也要到承德去避暑,老爺是兵部尚書,應該也會去吧!」想想並不妥,她下意識的抗拒去任何傅雨村會到的地方。
「依傅太君的性子,不出半個月能安頓好你,安心吧!不會再見到傅雨村了,相信為兄好嗎?」康璽拍拍胸脯保證,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樣。
考慮了片刻,茗香頷首答應……已然別無他法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听天由命了。
風塵僕僕的回到了府中,傅雨村沒料到會踫上有人告他詐財騙婚,一時愣得不知如何是好。
除下濕透的披風遞給老總管時,他忍不住問︰「告訴我,誰要嫁了?」
「茗香兒。」平平淡淡丟出三個字,老總管沒事人似的告退。
劍眉一蹙,傅雨村頓時感到莫名其妙的忿怒……茗香要嫁?為何他不知道?又為何變成了詐財騙婚?
「主子,這位是城西的秦秀才,在鄉里間以文采聞名。」佟西陵壓低了聲替主子介紹,知道他根本不會認得來者何人。
輕一頷首,傅雨村溫聲道︰「秦秀才是嗎?久仰、久仰,請問有何指教?」
哼了聲,秦秀才高傲的撒頭,咄咄逼人地道︰「在下是來討公道的!你身為大清尚書,怎可做出欺壓良民之事!」
「我不明白,在下何時做了欺壓良民之事?」微一挑眉,秦秀才的無禮令傳雨村大為不快。
「別以為身為尚書我就怕你!先說其一,你分明要媒婆來,說要嫁小民一名婢女,哪知婚嫁之日竟抬了空轎過門;其二,小民已付聘金二十兩,至今日仍拿不回聘禮;其三,小民這兩個多月來日日上府,只為求回公道,你卻避不見面,這不是欺人太甚!」一甩袖,秦秀才盛氣凌人地斜睨傅雨村,全不將他放進眼底。
默默以對,傅雨村一擺手要佟西陵送客,秦秀才那目中無人的高傲,實在令人友善不起來。
理解一點頭,佟西陵一咳,正經八百道︰「秦秀才,甭以為你是個考場失利八回的落第舉人,咱們家老爺就容得你放肆胡來。先說其一,咱們傅府從來也沒請媒婆去同你說親,自然也沒有嫁婢女的事兒;其二,咱們好歹也是尚書府,你那二十兩塞我的牙縫都不足了,就算想貪財也不會如此小家子氣的沒遠見,所以咱們沒拿二十兩;其三,咱大人今日才從邊關趕回來,之前當然沒法子讓你見著面啦!除非你不遠千里到邊關去;最後,你總算孝感動天見著咱大人,可以請回了!」
充滿戲譫諷刺的一席話,說得秦秀才臉一陣青、一陣白,最後漲成了紫色,用力甩袖,怒氣沖沖的狼狽逃走。
「成了,惱人的蒼蠅總算走了。」拍拍手,佟西陵得意洋洋的向主子邀功。
苦笑以對,傅雨村啜了啜口茶才開口。「多謝多謝,真不虧是以伶牙利齒聞名于朝的佟西陵。」揚揚下顎,對他得意地笑了笑,佟西陵一整面色道︰「對了!這是怎麼回事?茗香兒何時說要嫁人了?」
「不知道……你去找茗香來,弄清是怎麼回事。」神色一凝,他微顯煩躁的命令。
沒有立即前往,佟西陵反倒打量起了傅雨村,直看到他投來犀利的一眼,佟西凌才哂笑道︰「沒沒沒,小的只是想問您一件事,您心底是喜歡茗香多一些,或者仍迷戀平西王妃勝于對茗香的喜歡?」
「西陵,這不是你該知曉的。」不慍不火道,他眼神卻是異常滾燙炙人。
輕聳肩,佟西陵識趣的模模鼻子領命而去。
才正準備踏出大廳,老總管突兀的冒了出來,冷言冷語道︰「別去了,茗香兒早就不知去向了,只留了一張字條給老爺。」
「不知去向?!」傅雨村猛地自上彈起身,一箭步沖到老管家面前,搶去他手上的紙簽。
就見上頭只寫上兩行詩︰
不知魂已斷空有夢相隨
愣愣看了半晌,傅雨村突地將紙簽撕碎往地上一擲,跨著大步而去。
「這怎麼回事?」佟西陵急急地扯著老總管問。
彎子將碎紙全拾回來,老總管嘆道︰「孽緣呀!平西王妃在老爺離去後第二日,就來府中要將茗香兒嫁掉,又說是老爺的首肯……原來老爺不知這事兒。」
「老爺從沒打算將茗香兒送走,平西王妃又怎麼會來咱們府里撒潑?」氣得牙癢癢,佟西陵實是受夠了紫柔格格的刁蠻任性。
「她是平西王妃,又仗著老爺撐腰,我不過是個老總管,那阻止得了……唉!說來,茗香兒也走得真急,雜物銀兩一樣沒帶,連黑兒也留下了。」
「你說什麼?!」佟西陵猛力扣住老總管的肩,聲音提高十倍不止。
「啊?茗香兒走得真急……」
「最末一句,最末一句!」佟西陵尖聲吼叫,全不顧會否嚇著老總管。
呆了呆,老總管才慢吞吞道︰「哦!她連黑兒也忘了帶走,真是怪事呀!」
「不好了!她要尋死!」失聲叫道,耳中也傳來物品落地的清脆聲。
「茗香兒去尋死?!」尋聲望去,傅雨村一臉駭然,腳邊是成為碎片垃圾的宋代景德鎮所燒出的青磁。
連忙搖頭否認。「主子,茗香兒不會那麼想不開的,她或許只是走了,去蒙古去找君三小姐。」
「那她為何不帶黑兒走?」質疑道,傅雨村並不被說服,再與茗香的留書一比照,她去尋死的可能性更大了。
「或許只是怕黑兒吃苦。」講出口的理由,連佟西陵自己都不相信,更遑論傅雨村。
「派人去找她,生要見人,死要見尸!」胸口瘀著一股難以言明的情愫,幾乎要沖破他的心口。
萬一,真找著了茗香的尸骨,那他肯定會心痛而死的……猛烈直接的念頭,讓傅雨村不由得一呆,感到一陣駭然。何時他對茗香已抱持此種情感了?
愣了半晌,他重新振作精神,目光不經意間瞥見老總管手上的碎紙片,不由得又失了神……
「你說,平西王妃說了什麼?」終于,他又重整理精神,小心翼翼向老總管詢問。
「王妃說老爺您因茗香的前主而顏面無光,所以要將茗香嫁出府。」老總管一五一十照實說。
「我不會趕茗香走的,她為何還是一樣殘酷善妒?」喃喃輕語,他好後悔那日以茗香去刺激紫柔的舉動。
明知她是個怎樣殘忍無情的女人,明知她以折磨人為快樂,為何狠心將茗香送入了虎口?他也不過是個自私殘酷的人罷了……
忽然覺醒,傅雨村滿心的自責,然而事到如今,他對茗香兒的傷害再也無法挽救了,至少……
「西陵,不管多久,不論生死,將茗香帶回來。」
一拱手,佟西陵也不多話,急急忙忙辦事去了。
懶洋洋打個呵欠,一個千嬌百媚,一雙鳳眼無比勾人的少女,有一下沒一下的練著飛鏢,凹凸有致的玲瓏身段包在合身的勁裝中,足以勾得一票男子為她生、為她死。
「老爹呀!我手酸。」懶懶甩了甩手,她柔媚地斜倚樹上,嬌喧著。
「才五個時辰就喊累!沒點用處!」白發蒼蒼卻依舊生龍活虎的老人,吹胡子瞪眼楮地站在空地中央大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