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妃高興!你這賤奴有何資格質問我?」冷冷的嗤哼,紫柔壓根不將老總管當一回事,徑自瞪著茗香道︰「你就是那君家的遺孽?」
「大老爺沒有犯法!」一提到君家,饒是茗香再溫順也忍不住提高音量。
「本王妃只問你是或不是,嘴碎些什麼!敏兒!」斥罵道,敏兒又上前啪啪,摑了茗香兩個耳光。別瞧敏兒個頭不高,嬌滴滴頗為俏麗,那手勁可不小,將茗香雙頰打得紅腫,一陣頭暈目眩。
不敢再同紫柔爭辯,但卻也不願君家人一再被誤會,茗香咬咬下唇,痛苦萬分的頷了下首,淚水奪眶而出。
「那也難怪了,你待在這兒只會壞了雨村哥哥的清譽。」滿意一彎唇道,笑容是不懷好意的。
「壞了老爺的清譽?」茗香清喃,小臉一陣驚惶。
「對,所以雨村哥哥決定要將你嫁出傅家。」丟下一句重擊,紫柔看好戲的等待她的反應。
茗香身軀一晃,重重的跌坐在地上,雙眸失神看著紫柔道︰「不可能……我不相信……」
暗雨村不是要她一輩子陪在他身邊嗎?怎麼會要將她嫁人?怎麼會?
「以前雨村哥哥是將你當成我的替身在疼,現在既然有我在他身邊,那還要你嗎?也不想想自己是個怎樣下賤的人,還妄想飛上枝頭?」毫不留情的冷言冷語,愈加重創了茗香。
「可是……老爺沒親口說……」她試著掙扎,語氣卻如同幽魂般,無力而飄忽。
「哼!雨村哥哥公務繁忙,哪來那個心思理會這等小事?」冷笑,紫柔耐性已全部告罄,起身丟下最後一句話︰「總之這事已定下,雨村哥哥也沒虧待你,讓你嫁個秀才,十日後過門,你準備準備吧!」
語畢,她不可一世的帶著敏兒離開。
失神的跌坐在地上,茗香久久沒有反應,老總管想安慰她,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
半晌後,她搖搖晃晃站起身,朝老總管虛弱的一笑。「茗香回房整理整理,接下來的日子,有得忙了。」
「茗香兒,少爺不會說那種傷人的話的……」
搖搖頭,她默然無語。
不!他傷人的話語已听得太多,她太明白自己于他而言是多麼地微不足道……她現在連個「替身」的價值也沒有,他當然要盡早送她走。
只是,她已不是清白之身,哪能嫁人?而芳心化為灰燼,她只怕也活不了太久了……
是夜,茗香悄悄溜出傳府,憑著記憶來到一片梅林……她知道三小姐愛梅,這片林子子在君家被抄之前,主僕二人常偷偷跑來。
現在是初夏,梅林一片綠意,不見花朵,她輕嘆道︰「我這傻丫頭,夏季那有梅花呢?」
只是……如果可以,她多想再看一次梅花,回憶那段平穩安逸、沒有悲苦的日子……
「對不起,三小姐,雖然您告訴茗香,自戕的人會下阿鼻地獄,永世不得超生,但茗香現在只能求死了……」解下腰帶,就著樹枝打上結,她合著眼輕禱。
她知道自己太過怯懦了,然而唯今之計只能求一死。不知道傅雨村會不會偶爾想起她,或者忘得一干二淨?
不由苦笑,她猜是後者吧!既有了紫柔格格,又何必掛心她一介小奴婢?
心已死絕,她閉上眼,伸頸就環……
第八章
支著下巴無聊地看著窗外,茗香終于又忍不住轉回康璽身邊,細聲問︰「康大哥,我真的好悶,可以去廚房逛逛嗎?」
「你身子未好,多休息休息不好嗎?」自書中抬起頭看她,康璽微微嘆道。
「可是人不該整日不動,那會變懶變笨,茗香已經不夠聰明了,再笨下去就糟了。」她不肯死心的力爭,實在問到快瘋了。
揉揉下顎,康璽為難地道︰「但……大夫交代你要多休息的,你能不能忍一忍?」
輕嘆,茗香以了解的語氣道︰「我明白你怕我又尋短見……不會了,康大哥,茗香其實已經死了,不用再尋短了。」
約莫半個月前,茗香在梅林上吊,正巧被康璽所救,一條小命總算才沒魂歸西天,就留在康府住了下來。而康璽也不知怎麼莫名的對她有好感,將她認為義妹,無微不至的照料著。
「我還當你性子開朗了些,怎麼?原來還是忘不了傅雨村那個負心漢呀!」蹙眉不樂,對茗香的痴心感到不以為然。
「老……不,傅大哥……」被康璽一瞪,她立即又改口,只覺頗不習慣,小臉不由得皺了皺。
「嗯!傅大哥?」一頷首,他以眼神鼓勵她繼續說。
「他一直無心于茗香,何來負心之說?」她是知道的,一直都知道,也從來沒有怨過他。一切都是命,誰要她只是個小婢女,又在紫柔格格之後才見到他
「說到底你仍是幫他……你連清白都賠給了他……啊……」突然發覺自己說溜嘴,連忙別開首打算裝傻。
「啊?哦!你太痴心了……」康璽打算裝傻到底。
「不!你說……你說我的清白怎麼了?!」那件事……那件事應該只有她自己知道才對,怎麼可能……
明白無法再裝傻了,康璽只能嘆道︰「你的清白全賠給了傅雨村不是?他知道,他說那是你的命,一輩子是紫柔格格的替身。」
縴軀倏地一軟,茗香整個人往地上跌去,康璽連忙摟住她,阻止她的墜勢。
「他知道了?為什麼……」喃喃的悶道,她再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為他所做的一切,不過是他眼中的鬧劇……她不怨……真的不怨,只是一想到他無心于己,就好心痛……
「西陵原想讓你走,因為傅雨村變了,喜怒無常又殘酷,西陵認為是你的關系……唉!其實也不能怪西陵小題大作,他答應他娘好好保護雨村。」索性全盤托出,反正再瞞也不是辦法。
「是我的錯……全是我的錯!我不該出現,不該出現的!」連退數大步,她自責不已的泣喊。
以前在君家時,奴兒老說她自己帶衰,抄家時也說是她克倒了主子……現在想來,或許帶壞運給人的並不是奴兒,而是她吧!
「不不不!茗香兒,這錯也不在你呀!是雨村那家伙自個兒沒用,而西陵那家伙又過度護主心切,總之……這一切都是命,怪不得任何人。」邊嘆邊說,康璽以待妹子的友愛,將茗香摟在懷中安慰。
「康大哥,我不想留在北京了,我想回故鄉去。」輕輕偎在他身上汲取溫暖,她終于下定決心道。「你的故鄉在哪兒?還有親人嗎?」她的提議令康璽深感不安,關懷地詢問道。
呆呆望著窗外不答語,半晌之後茗香才回道︰「康大哥,我爹其實是旗人,我的故鄉在黑龍江左近……我是不吉利的孩子……」
螓首深深的垂在胸前,她實際上並不想回故鄉……十年了,她完全沒有家人的音訊,大伙肯定早忘了有她這個人了吧!不管如何,她是個污點、是個包袱,一個旗人與漢人混血的孩子。
「你有旗人的血統?」康璽不可置信的輕叫出聲。
緩緩一頷首,茗香抬起頭悲哀地看著他道!「沒有人在等我,娘和繼父、三個弟妹,都覺得我是個丟人現眼、不吉利的孩子,克死了自己的親爹,還要克其他人……」
許多話她藏在心底不願講,她一直是怯懦悲傷的……多可悲,如此之大的天地竟沒有人在等她,只能四處漂泊……
「傻丫頭!你何苦如此折磨自己!」康璽心疼的摟住她,不忍見如此善良的女子一再自責,沉陷在日復一日的悲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