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巴兒思,你哪兒去了,綽和爾中箭的事你不知道嗎?」沒好氣的指著他鼻尖用力按,她一直就對他沒好感。
「知道,我是在找行凶之人。」
斜睨他一眼,銀月無趣地踢了踢沙土,突然抬頭看他︰「喂!我陪你一起找好了,反正綽和爾有人陪了,我好無聊。」
「這是茂巴兒思的榮幸。」
啐了口,她不以為然道︰「你別這麼文謅謅的,我不喜歡。」
笑了笑,他握起她的手︰「好,我明白了。」
一高一矮、一大一小兩道人影,漸漸走遠……
第六章
帳子內,不花正為綽和爾縫傷口,看著針刺穿皮膚拖著條帶有血絲的細麻繩,一次又一次,君清姮只覺胸月復一陣翻騰,幾欲作嘔,又強忍了下來。
「你出去吧!」綽和爾半點也不關心自己的傷口,反倒較心疼君清姮的慘白。
已經過了二個時辰了,她還是不住發抖,臉上毫無血色,小手上緊緊握著荷包及那條彩布。
「不要!」她想也不想的拒絕,惟恐他又胡來。
分明已經身受重傷,她很清楚那支箭射入他的左臂,只差數寸便會射穿他的手臂,那知他竟胡來到參加完接下來的所有競賽,獲得總冠軍,她看得幾乎憂心到死去。
「那你去幫我拿些酒來,我口干死了。」既然勸不走她,他也就拐個方向騙她走。
「受傷可以喝酒嗎?」她沒立即離開,小心翼翼的求證。
接到綽和爾的暗示,不花朝她點點頭︰「能的,請君姑娘安心去取酒。」
此時,君清姮只能起身走出帳子,她如何忍得下心拒絕受傷之人的要求?
只是……自己是否太在意綽和爾了呢?忘不了以為他須命時的心情,她是心甘情願想與他一起去,在黃泉路上永遠相伴……這是對他傾心的證明嗎?
腳步不由得緩慢了下來,她竟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嗎?此認知震得她站立不穩的蹲來,這是不應該的!
不只因為綽和爾是強擄她的人,更因為她是大汗的妻子,她怎麼能有資格去愛他?而他又如何會將她放在心上,充其量,自己不過是綽和爾擄來的女奴,一個身分非比尋常的「女奴」罷了!
怔怔呆在原地,久久沒動一下……她知道自己必須離開了,多待一天就會更傾心于他,越來越走不開……
「喂!你在發呆嗎?」一雙小手猛地往她肩上一拍,銀月蹦蹦跳跳的闖入她眼中。
「銀月公主。」輕輕一福,君清姮已由綽和爾口中得知銀月的身份,更加強她要走的念頭。
「我以為你會在綽和爾身邊。」半蒙半漢的用詞,若不是君清姮已與綽和爾等人相處多時,還真听不懂銀月在說什麼。
輕輕一頷首,她先前是陪在他身邊沒錯。「只是剛剛綽和爾要我去拿些酒。」
「酒?」銀月試探性問了句,並不很肯定自己有沒有听錯。
見她點了頭,銀月便從腰帶上解下一只羊皮壺遞了過去︰「里面是酒,阿爹命我拿來給綽和爾的。」
「大汗給的酒?」接過酒,柳眉輕蹙起。
盡避她認命嫁給大汗,但那個男人除了令人厭惡外,找不出別的形容。
「因為他每回受了傷,都要喝酒。」銀月拉著她的手往綽和爾的帳子走去,語氣一則以驕傲,一則更多的崇拜。
「他常受傷嗎?」仍是忍不住必心,她完全無法管束自己的心。
白她一眼,嫌她太大驚小敝。「身為蒙古的第一勇士,又是最大族的族長,他當然會有不少榮耀,沒受過傷就不是男人。」
听的一知半解,不過也多少明白銀月的意思,君清姮搖搖頭深感不以為然,卻又不好說什麼,只能垂首默然不語。
仰首看看她,銀月突然動手往身後的羊皮袋模了模,拿出一塊乳白色的東西遞了過去︰
「你臉色好差,吃塊‘華西格拉’可以恢復體力的。」
「什麼?」接過東西,君清姮不敢立刻就口食用,她听不懂那是種什麼食物。
「華西格拉呀!很好吃的。」銀月殷勤的勸食,好客一向是蒙古人的天性,盡避眼前這美麗的女子是自己的情敵,她也不改本性。
「嗯……」在她熱情之下,君清姮也不好再拒絕,只能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濃濃的女乃香味頓時充滿了整個口中,她恍然大悟,原來是女乃酪呀!
濃郁可口的味道,沒有一絲腥味,她一小口一小口將之吃完,算是數日來,頭一種能入口的食物。
「還要嗎?」看她將食物吃完,銀月很開心又模出數塊女乃酪遞了過去。
道聲謝收了下來,她一路上默默吃著東西,銀月便在一旁唱歌,清亮悅耳的歌聲略帶稚氣,仍不失草原民族的爽朗奔放,令听者的胸襟不由一開。
不知不覺走到帳外,銀月大大方方掀開帳幕走了進去,看到赤果著半身的綽和爾也毫不害羞。
「我阿爹要我帶酒給你。」比比君清姮手上的羊皮壺,她整個人便爬上綽和爾腿上,理所當然地坐著︰「你為什麼不在呼和浩特城內蓋些大房子,老住帳子里!阿爹不喜歡你這樣。」
「我對漢人玩意兒沒興趣。」他淡笑著一徑地不在意。
哼了聲,銀月指著帳內一角道︰「那些書就不是漢人玩意兒?你說話也越來越酸了,說真的你用了十個帳子放書,怎麼就沒想過蓋間大房子放書,順便住人呢?」
瞧銀月一副老氣橫秋的嘮叨,雖然像是個小妻子,君清姮一則好笑,一則卻感到不是滋味,雖然听不懂銀月在說些什麼,她也知道那是自己一輩子無法對綽和爾出口的……老天!她好妒忌!而她妒忌的對象也不過才十二歲而已!
陷得很深了……深得令她害怕,總有一天她會因妒忌而發狂的!
「綽和爾,你抱我好嗎?」突如其來的沖動,她月兌口而出。
只能走了,但在不花與茂巴兒思的監視下,她知道自己逃不了,惟一一條路,便是與他談條件,她付得出的東西,也只有那麼一樣了她的清白。
與其給大汗,不如當籌碼給綽和爾,至少是自己心儀的男子。
正幫綽和爾上藥的不花聞言,藥罐一時拿不穩,重重掉落在地上,雙眸詫異至極的瞪得老大。
連綽和爾也不禁懷疑自己听錯了,滿月復疑惑的望向異常平靜的君清姮,立即也明白事有蹊蹺。
「把你的意思清楚的告訴我。」他壓低了聲音,飽含山雨欲來的不安氣息。
平靜地面對他,她淡漠的一字一句說道︰「放我走,我用自己的清白來交換自由。」
「不花,將銀月帶出去。」狠瞪她一眼,他陰驚地對不花命令。
「族長,你務必三思而後行。」不花並不願離開,然而綽和爾的命令並不容人違抗。
「我不能不走嗎?」銀月也不敢觸怒他,卻仍不死心的掙扎。
「不能。」斷然拒絕,他以眼神命令兩人盡快滾出去。
扮個大鬼臉,銀月跳下他膝頭,氣鼓鼓地沖出帳外,不花也是再三無奈,極端不甘情願地走出帳子。
臨走前,他頗有深意看了君清姮一眼︰「君姑娘,你是在作繭自縛。」
「我也知道啊……」輕嘆,但她絕不後悔。
鷹眸犀利異常地瞪著她,綽和爾咬牙道︰「你要自由去哪里?憑你一介弱女子,回不到北京的。而在此地,一個無主的漢女,命運比妓女還不如。」
「我不回北京,那會害死爹爹的,我也不會一個人留在這兒,那太不智。」她平靜地與他對答,一點也不在意他越來越顯難看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