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管家?申灕吃了驚,這才抬眼望過去。
她本以為是婁宇衡,仔細想過後才發覺,婁宇衡的聲音應更為沉啞、慵懶,但那骨子傲氣,幾無差距。
待瞧見聲音主人,她被一雙狂傲野性的眸懾住,忍不住"啊!"地喚了聲。
不可思議,這眼神她曾以為只屬于婁宇衡,然這位"向管家",竟奇異地有著相同的眸光,只是似有些許戾氣隱藏其中,也沒有婁宇衡的狂狷自信及天生威嚴貴氣。
失禮地猛盯著男人直瞧,壓根兒忘了這十分不合禮教。
直到婁星海沒大沒小地在她耳邊尖吼︰"壞女人!魂飛去哪兒神游了!"才終于喚醒她。
回神後她的第一個動作,便是將雙生姐妹拉到自己身後。
女人敏銳的直覺正強烈地警告她小心眼前看來無害的男人。
接著,她掛起溫婉笑顏,輕聲細氣道︰"不知……向管家如何稱呼?"
"回王妃,小的向總,請夫人千萬別多禮了。"向總一抱拳彎,平和聲調很有忠僕的味道。
"听兩個孩子說,平日多虧你照料她們了。"她仍柔著調子,一雙大眼則凌厲地盯牢他,除了冷漠還是冷漠。
"不,這是為人僕的本分。"身子曲得更低,所有神情均隱在濃發後。
眯了下眼,她細聲細氣道︰"是嗎?可本王妃在此三個月余,倒沒見過你。"
"這……"一時無言以對,向總尷尬地漲紅臉。
兩個孩子可出聲替他抱不平了。"向管家近日里忙嘛!"星海先開口。
"慶王府的管家,可不是閑職。"星河如是說。
點點頭,申灕低柔道︰"這倒是,我錯怪管家了,請管家別放心上。"
"王妃言重。"一拱手,他松口大氣。
那知,緊接著申灕依然一副溫吞吞的慢調子,輕輕柔柔地又道︰"慶王府管家實不是人能做的差,忙到沒時間向新主母請安,真太辛苦了。"
氣氛瞬間冷凝,尷尬不已的向總眸中罩上一股詭譎。
這會兒婁家姐妹也沒能說啥,相互望了眼後有志一同地發覺,她們看來溫柔好脾氣的後娘,真是不好惹。
餅去她們還當她對兩人的輕諷是最惡劣的部位,如今比來,不過小巫見大巫。
"向管家,人要做好本分。"薄唇略揚,她一語雙關。
語畢,申灕牽起兩姐妹的手,緩步離去。
頻頻回首的婁星海終于耐不住地開口︰"向管家還站那兒呢!你說話太傷人了。"
"傷誰了?我說了啥?"撇撇唇,她不認同地反問。
"這……"可說不出所以然了。
申灕也不過講出個'事實',硬要說她諷刺人嘛!也還好,若說到傷了人,可沒那般嚴重了。
就是心里老感到怪奇的,說不上為什麼。
"你說了太多'事實'。"婁星河老實的指出。
冷哼聲,她道︰"我不該說'事實'嗎?沒听過主子要用謊言來哄奴僕的。"
婁星河怔了下,噘嘴不甘道︰"算你有理。"
"豈只'有理',這可是'天理'。"糾正著,對兩人投來的白眼,全不予理會。
沉默了半晌,婁星海忽道︰"後——娘——"刻意拖長了音以示不滿。
"乖寶,怎麼?"她不但不氣,還笑容可掬。
嗤地了聲,她才不甘願道︰"別再想不開了,爹是個不錯的男人。"
"誰說的?"甩甩頭以表不認同,申灕臭著臉問。
"很多人。"星海自豪地挺挺胸。
冷笑聲,她漠然道︰"得了,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好?真好。"
"你好像不以為然得很。"星河不樂地瞪著她。
扯了下唇角,申灕意味深長道︰"教你們個乖,看人不能只看外表。人生而在世,全掛著面具而活。"
年紀尚小的兩個女孩哪明白,一頭霧水望著她。猜測今兒不會要刮怪風吧!
平日盡逗弄她們的後娘,怎麼講起大道理來?
"對了,你們是足月出生嗎?"听了她莫名其妙的問題,讓兩人一臉迷惘。
但星海仍乖乖地答道︰"不,早了二個月余。"
"大夫說是因娘身子弱,又懷雙生子,才會早產。"星河接著解釋,雖不了解後娘所問為何。
"王……不,大姐身子很差嗎?"心里的懷疑逐漸形成模糊的影子,她不松口地又問。
"爹說,娘身子是弱了些,在懷咱姐妹時又更差。"
若有所思一頷首,她滿臉沉重之色。
"唉!你問這做啥?"
"好奇。"隨口應付,更專注在自己心思上。
如果她沒推測錯,那……
甩了甩頭,阻止自己再深究下去。
但——好奇心既起,可按捺不住了,有些問題就找婁宇衡問去吧!
那時就知道,她是否有想錯了。
"喂!你一個人想什麼?笑得怪嚇人的!"星海猛扯了下她手臂,硬喚回不知迷失到何處的神志。
凝神低頭汪視著兩張相同甜美可人的面孔,申灕不覺又沉下臉,細致眉心結了起來。
忽地,她蹲一手一個,摟住兩個女兒。不緊卻很牢,似怕她們會消失。
自認不是個多情的人,她怕麻煩、怕愛人和被愛,絕大部分的情緒都在何小鐵死後消失。
在嫁入慶王府後,她頭一次知道,原來自己是十分喜愛孩子的。
這或許就是為什麼娘雖恨爹的情人們,卻未曾討厭過那些名不正言不順的孩子。
她和娘親大概很相似吧!
"放……放開我啦……"星海羞澀低語,別扭地扭動身子。
"唉!你身上頂香的,擦了啥?"異于姐姐的不安,星河笑眯眯地窩進申灕懷中。
瞪了眼妹妹,目光寫滿"叛徒"兩字的責難。
可,要不了多久,星河也放棄掙扎,靠上申灕軟綿綿的身子。
她身上幽遠淡雅的馨香與娘濃郁卻不顯刺鼻的玫瑰香氣雖不同,懷抱卻是相同溫暖。
又香又軟的軀體嬌小小的,可容易就抱上癮了。
"你抱起來真舒服。"輕嘆聲,星河整個人鑽入申灕懷中。
"叫後娘,再忘記我就要你叫娘了。"摔了下她粉頰,申灕笑得可詭譎了。
"後娘——行了吧!"咕噥著,她不滿地翻起白眼。
嗤地笑出聲,申灕用力抱了下兩姐妹後,松開手。
雖然喜歡兩個孩子,但心中的疑問她仍會問。
不知打哪來的自信,她已幾乎肯定自己猜想並沒錯。
回首望眼向總站的地方,他仍木頭似佇立在那兒,只是不再垂首而立,而已仰首望天。
心猛地往下沉,申灕又陷入內心思緒中……
第四章
早晨醒來,申灕悠悠閑閑地洗了臉,梳好頭,費了不少時間挑好衣裳,又讓侍女服侍用完早膳,才"順便"想起她親愛的夫君,似乎提醒她不能晚到。
想是想起了,她是不願當什麼"愛奴",那檔子事做來並不舒服,她全身骨頭都在叫囂中呢!
可,要她多迅速將洗臉水端到夫君面前,怕也辦不太到。
于是她用自己一貫不疾不徐的速度燒了水,倒入臉盆,努力挑了條算近的路,溫吞吞朝目標行進。
瞪著她悠哉身影,婁宇衡真是氣也不是,笑也不是,還是只能干瞪眼。
"又睡晚了?"見她總算將一切安排就緒,他僵著臉問。
"主子可猜錯了,阿灕今兒起個大早呢!"垂首應答,十分努力要扮演奴婢角色。
"那又為何如此之晚?"走上前,黑眸凶猛盯著她素淨容顏。
螓首微歪,她考慮是否該據實以告?
"又啞了?"交抱雙臂,他戲謔地望她。
忍著白眼瞪人的沖動,她溫馴答道︰"不,今日阿灕'忘'了主子交代。"
"忘了?"濃眉糾結起,一股怒火油然而生。"怎麼你就不會'忘了'那什麼'小鐵哥'?"忍不住出口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