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了模鼻子,他的神情頗為無奈,「你想試就試吧!不過——」
「不過什麼?」听他還有下文,戀兒甚為好奇。
凝睇著那道豐姿清絕的縴影,那張勝雪的容顏,他眸中閃過一絲痴惑,「我開始後悔將你推開了,聖人果然不是普通人能做得來的。」艷華的俊容似笑非笑,他斜睇著伊人,幽眸之中泄露出邪魅的光華,「說不定,這一次我不會再放過你。」望入那雙深邃中閃爍著妖異的獨特瞳眸,戀兒有了瞬間失神。
這一次,我不會放過你……
似假又似真的話在她耳畔回旋不去。他若真的不放過她,她會怎麼辦?
夜月西墜。靜立于光影中的他,仿佛被賦予了月神般的昭昭神采。陰柔邪魅的容顏絕美,姿儀孤高清華,卻又帶著遺世的淒滄。
靜靜地垂眸,她輕聲道︰「這不可以作為游戲。」這是需要投入身心,以感情為注的。她沒有勇氣,也沒有膽量去玩。
「這世上的事,沒有不可以做游戲的。」伸手輕輕勾起那張清麗的嬌顏,鎖定了她的靈眸,他迷魅地一笑,「就看你能不能放開心懷。」
澄明的眸迎上了那道妖惑誘人的視線,「你呢?你放得開嗎?」她揚起黛眉反問。
你呢?你放得開嗎?
聲音回旋在心田之中,他怔忡地放手,眉宇之間籠罩著一層悒郁之色。放得開嗎?不,他放不開。那些絲絲纏纏、牽牽連連的情緒又怎是說放便放開的?
剪不斷、理還亂!只要事關情,便與這六個字月兌不了關系,無論是親情、愛情、友情都一樣。
他這一生都卷在這種糾葛之中,月兌身不得。任何事他都能抱以游戲的態度,惟獨情字,他卻無法等同視之。
欲走還留!這是他最大的悲哀。
他還要在這般復雜的情結中牽進一個她嗎?這朵純淨清的白荷,雪中的白荷。
望著少女靈雅的容顏,飄逸的倩影,他在心中苦笑,「我也放不開。」他迷茫地回答。
「放不開就對了。」她滿意地一笑,順手將匕首收好,而後定定望入他那一雙幽暗悲愴的瞳眸,「何必難過呢?放不開的都是有情的人。」如果他真的將一切都視作游戲,以那種似玩世不恭的態度來對待情字,那麼任他生就一張再俊秀、再讓她順眼的面貌,她也不想與他有什麼牽連。
想不到她的思想竟與他同步,他頓時生出一種知音的感覺。
抬首看了看天色,已是將曙時分,再不回去的話,可就要麻煩了。
「我要走了。」美眸眨也不眨地望定他,她輕輕道,「在走之前,你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走。」他神情怔忡。是啊!她要走了。他與她本來就屬于兩個不同的世界。
心中涌起了一股強烈的失落與不舍。他黯然搖首。
「你不願告訴我你的名?」戀兒微覺不悅。
「不。」俊容泛起了一抹飄忽的笑,他悵然道,「不是我不願說,而是我本無名。」
無名?戀兒的心立即揪緊,一陣沒由來的痛楚迅速在她的心底彌漫擴散。
移眸正視著那張清麗的容顏,他道︰「從不曾有人為我取名,所以我今生無名。」那低沉暗嗄的聲音隱透著一絲濃得化不開的悲哀。
帶著莫名的淒惻與痛惜,戀兒無語地望著他。在這近曉時分,沒有月色護衛的他,只余下一抹孤絕的身影。
艷華的俊顏勾起了一抹狂世者的笑。寂寞如夜的眸既迷離,又神秘。眸光飄飄渺渺地,仍帶著懾人的妖異之光。
這樣神秘獨特的他,這樣孤寂落寞的他。
他為何不穿衣裳?他為何沒有親人為他取名?他為何居于這個廢棄的院落,他又與千雪山莊有著什麼關系?
這樣的一夜,將她與這些問題牽在了一起。這次非關好奇,而是因為他。她想要靠近他,想要了解他,甚至是想要——喜歡他!
第一章
熱,好熱!一輪驕陽如火。
他迷迷茫茫地睜眼。耀目的光線下是一張女子的臉,傾國傾城的嬌美,傾國傾城的蒼白。
柔若無骨的手緊攬著他,仿佛是世界末日般地狂奔。飛揚的衣,飛揚的袖。珍珠般的淚滴濺在他的小手上,清涼、清涼的,讓他身子一暢,心中卻又莫名含淒。
倏地,畫面一轉。
依舊是那雙抱著他的手,依舊是似無休止的狂奔,在無邊無際的黑暗洞穴之中。
「不要!」女子淒絕的叫聲劃開黑暗。
他被那雙柔弱無骨的手拋出,離開了那個熟悉的懷抱。
翻飛,滾落之際,一道艷若驕陽的金光閃起。
飛揚的衣,飛揚的袖,女子的身影迎上……
金光沒入胸膛,女子的身影滑落……
紅艷艷的血濺到他的身上,清涼、清涼。
他的眼眸驚恐地張大……
噩夢!他遽地驚醒。
天際的一輪冬陽高懸,揮灑而下的陽光明燦耀目,卻無法化去心中的冷寒。
離開了臥身的黑石,他靜靜地佇立在皚皚白雪之中,伴著他的是掠過荒廢院落的習習寒風與無邊無際的寂寞。
傾城之貌的女子,柔若無骨的手……
金燦燦的奪目箭光,紅艷艷的血……
一幕幕交織著在他腦海中浮現,他悲痛地閉上眼眸,任溫熱的淚倒流回心中。
那不是夢,那是他記憶的最初。
緊閉的銅門,傳來細微的聲息。
回身之際,他的身軀隱透出淡淡的紅霧,身體在一瞬間變幻成另一種形態。
銅門大開,一身華服的中年婦人匆匆走了進來,手中挽著一只竹籃。
伏臥在雪地上,它冷冷地看著她接近,幽夜似的眸中不帶半分感情。
華衣婦人急急將竹籃放下,躲避著不敢看它的眼眸中清清楚楚地刻劃著發自內心的恐懼,一種對異類的恐懼。
這麼多年,她變了,它亦變了,惟獨她的那分恐懼未改分毫。它心中納悶,這女人竟能數十年如一日地維持這種表情,她不累嗎?連它這個看的都代替她累了。
老實說,它真的不曾做過什麼惡劣的事——充其量也只不過是在幼年時,嚇過她幾次而已,她有必要一直「心驚膽顫」到現在嗎?
人的膽子大多比螞蟻還小。腦海中泛起那抹于夜半爬牆而入的倩影,她的膽子是它識得的人中最大的一個了。
看著那華衣婦人又匆匆離去,銅門在她的身後合攏。身軀周圍再起紅霧。
它又變幻成了他。
自嘲地一笑,他輕輕拂去身上所沾的白雪。自從多年以前,他親眼目睹了那傾國之容的女子慘死箭下,目睹了接下去發生的一切後,他就一直是它。
直到許多年以後,直到那悲慘的一幕在他記憶中漸漸淡卻,它才生起了變化的渴望,而後它又還原成他。
這是一個沒有人知道的秘密。
除了昨夜闖入廢院中的那朵亭亭白荷之外,沒有人見過他。
為什麼肯以人之貌示她?他到現在還無法理解自己的心思。
也許只是一時的沖動;也許是因為他寂寞得太久了,想要與人接觸;也許——
心中似乎還有一個讓他抓不住的理由,他說不上來。
抬首望天,那灰灰蒙蒙的積雲浮現出她的倩影,素淨的白衣飄揚,清麗的嬌顏泛著盈盈淺笑,那雙靈眸透過了空氣定定望來……
心中逸出了一絲前所未有的溫柔。
他渴望著再次見到她,那朵白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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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輪冬日拂照。
戀兒獨坐在青木幾旁,面前靜靜躺著七弦琴。絕俗的容顏蓄著一抹夢似的清甜笑意。她舒展縴指拂過琴弦,輕挑慢捻,成就一縷輕柔悠遠之音,溫馨迷離得讓人痴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