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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愛迷宮 第22頁

作者︰葉小嵐

「唉唉,難怪你這麼孝順,什麼都依他。」

花晨不說話,只沉默地撫弄自己過肩的頭發。隔了好久,彥秀提議,去對面街老王記吃牛肉面,花晨才笑說︰「你還是那麼愛吃牛肉面!」

「我還以為你也想去吃,所以才在這里見面的!」

學生時代,老王記的牛肉面總是她們不遠千里而來的目標,兩人總是吃了面之後到表演台看書或聊天。

花晨听了幽幽失笑,說︰「我確實是特意安排到這里來見面。等一下你先去吃面,然後陪我去麼地道找一個裁縫師傅,好不好?」

「嗯。」

「你媽還是秋姨給你帶好料子回來了?巴黎的?還是意大利的?」

花晨只是隨意點點頭,不再回答。

來到裁縫店,花晨從皮包中拿出一塊布料,花色璀璨動人的一大匹絲絹使彥秀及店里每一個人都看得愛不忍釋、嘖嘖稱贊。

「小姐,你要什麼款式啊?」

鄉音濃濁的上海老裁縫師傅拿著布尺問花晨。

「做一件上衣、一條長裙好了。」

花晨回答。彥秀看著花晨的表情,听著她說話的語氣,實在沒有一點女人做衣服那高興歡喜的樣子。接著更讓她驚訝的是,量身時花晨竟然掉下了眼淚,雖然她悄悄地側了臉把淚拭去,彥秀還是眼尖看到了。

出了店門,彥秀忍不住問。

「花晨,你到底是怎麼啦?你這樣子,教我怎麼放心嘛!」

听彥秀一說,花晨再度低頭欲淚。

「那是陶宗舜送的東西?」彥秀問,不等回答,兀自吐著大氣,長嘆道︰「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人死生相許!哼!看你這種痴情樣,一副替他守節的表情,就是跑到阿拉斯加、新幾內亞還是南非,都一樣會掛了!」

沉默地走了一段路,彥秀忍不住嚷道︰「我真受不了,我一定要找陶宗舜去!」

花晨急急哀求︰「彥秀,你千萬不要這樣做!否則我走了永還都不回來!」

「唉,好,我成全你一片孝心,就當作和他沒這個緣分吧。去了美國也好,到處都有寬闊的天空,希望你的心境和遭遇會改變。」

「彥秀,你要支持我,幫我堅持下去。」

「我當然支持你。放心,我不會找陶宗舜。就算他來找我,我也會幫你的腔,讓他死心。」

兩人知心地雙手交握、互道珍重之後而告別。

***

花晨回到家,一進門就听到海晨的小提琴聲隱約地自屋中樓上的起居室傳出,家里沒有其他的人。她拾階上樓,來到起居室門外,靠在手扶梯上,靜靜地傾听。

琴聲嗚咽如同午夜的啜泣與哀鳴,一絲絲、一縷縷、一波波、一陣陣,花晨合眼聆听,只覺無限哀傷與憂怨。

海晨的琴聲為何如此哀怨?他的情緒不佳?

還是她自己心事糾結,另有感觸?

無助地任那憂傷的琴聲像堅韌的絲線一圈又一圈圍捆住自己,像銳利的刀鋒一行又一行地切割著心口的傷痕,好久好久,直到琴聲的余音裊然靜止,她才結束了一場身心俱病的迷醉與刑罰。

起居室的大門洞開,花晨輕步走進去,只見海晨荷琴赤足站在大鏡子前,他的雙目緊閉、濃眉深鎖,似乎尚未從琴聲中蘇醒過來。許多碎紙片散落在地板上,紙、筆、茶具、毛巾、撲克牌……一片狼藉。

花晨一聲不響、輕手慢行地替海晨把東西一一收拾起來,海晨始終沒有反應,石膏像一樣地架著小提琴站著。

收拾完畢,花晨正要走出起居室,冷不防被海晨突如其來的叫聲喚住。

「姊。」

海晨聲調冷肅,仍是閉著雙眼文風不動。

「嗯?」花晨輕輕回答。

海晨點點頭,室內一片靜寂。

久久之後,才听海晨自言自語般一聲︰「那就好。」

接著琴聲倏然又起,緩慢、低沉、顫抖著的哀怨,如同斬不斷、理還亂的情絲,悠悠蕩蕩地纏繞交錯在一對姊弟之間……

第八章天意弄人

蟄伏了一整個冬天,花晨感覺身心發了一層厚霉。

這一個前所未有的冬季,她過的是自閉的生活,與一切社交、人際斷絕了來往,每天獨行獨處,沉默寡言。她變得更愛思考,更沉潛了。思考中觸及的,自然大部分是那份拋不掉的思憶,以及對命運擺布無力掙月兌的愁思,剩下的,才是對即將分離的這塊土地和人們的思念。

四月,雨季暫告中上,薄而亮的陽光為大地帶來久違了的暖意。

這是新年以來頭一個晴暖而有和風吹拂的艷陽天,氣溫已升高致使人月兌去外套,享受春暖的程度。

花晨晏睡醒來,漱洗過後,懶懶地站在落地的穿衣鏡前,看著鏡中的自己。薄棉襯裙圍裹住的身體,很明顯地,比以前瘦了一圈,臉頰微微凹陷,雙眼清澈而空洞,氣色不佳、長發過肩,這就是經歷一次愛情之後剩下的自己,不再美麗,只像一具行尸走肉。

她不願繼續再多看一眼那容顏暗淡的自己。緩緩走向衣櫥,拉開了櫥門,隨手拿出一套衣服正要走開,不意看見了那套絲絹衣裙,孤芳自賞一般地垂掛在錯落的衣架之間。

倚絲一丈,贈予佳人裁蝶衣,好風來時,並與霞雲共翱翔。

這正是陶宗舜當日情深綿綿地送給她的那一丈綺絲,如今蝶衣已裁成,然而往事何在?

窗外正是和風吹起的大好春天,共翱翔的美夢卻已成空,良辰美景徒生傷感而已。

新衣自裁成之後,花晨始終未曾試穿。這一件衣裳,是他們一段深情的唯一證物。她要帶著它走到天涯海角,成為自己的守護神、隨身物……睹物思人,花晨不由自主地取下了絲衫絲裙,輕輕地抱著、吻著,如催眠一般地往自己身上套。霎時間,她像在黑暗中失色的美玉重新獲得陽光的照耀,再度迸發出璀璨四射的光芒。在色彩奪目的絲絹衫裙襯托下,她的美麗再度復活了,白皙的臉龐浮映著艷麗花色,一雙明眸煌煌如同燈光下的彩鑽,反射著星星點點的彩色光輝,透射得仿佛能穿徹人的心魄。

窗外陽光閃耀,好風正吹起。蝶衣已然穿上身,花晨忽然強烈地感覺,有一個地方正在呼喚她,不可抗拒地呼喚她前去。

幾番內心交戰,她拿了車鑰悄悄出門。來到大廈的地下停車場,開動她和媽咪共用的白色SAAB小轎車,駛出大廈,離開市區,直奔往郊外去。

憑著遙遠卻難以抹滅的記憶,幾度盤桓與確認,花晨終于找到了那片相思林。

多麼不可思議與危險的旅程,但是花晨一點也不害怕。她的時間不多了,這是最後的憑吊與回顧。也許數年之後,當她再回來,這里已經夷為平地,矗起華廈高樓……

那才是景物全非事事皆休,不留一點痕跡。

也曾細細思慮,是否會和他在這里不期而遇,徒增傷感與煩惱。然而這是一個星期二的中午,宗舜在這里出現的機會相當于零。拋不過自己痴痴的向往與苦苦的掙扎,她那一顆發霉的心再也不能沒有陽光,再也禁不住欲狂的思念,她還是來了。

相思林闃靜無人,她放了心。

偷偷地闖入宗舜視為隱私的天地,就如同投進了他的懷抱,她感到甜蜜幸福,又悲又喜。分手之後,自始至終她都明白,她對他的愛非但分毫未減,反因思念而與日俱增!要淡忘他、放棄他,千難萬難,此生恐已辦不到……只有偷偷地苦想、暗暗地憑吊……坐在相思林的邊緣,眺望青翠的草原與蔚藍的天空,花晨忘記了時光流轉,沉入無邊的回憶里,她時而微笑,時而垂淚,百感交集,渾然不覺今生何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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