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個差錯或誤會,表示展喬不是他要找和調查的對象,那也無妨,說不定到頭來這個似乎聰明又有些迷糊的女偵探,還可以助他一臂之力呢。
宗康倒非有意惹惱她,是她昨天給他的下馬威,令他忍不住要小小教她自作自受一下。小妮子固然有點盛氣凌人,涵養卻好象不錯。她若一氣之下把他開除,可變成他要自作自受了。
罷才她那非親而親的親他那麼一下,他竟有一些些觸電似的感覺哩。現在她睡著了,不知夢著什麼,嘟著嘴的模樣煞是可愛,令他倒有點蠢蠢欲動地想親親她了。
他一面罵自己無聊,一面盯著她的嘴。怎麼搞的?她一不是天仙美女,二不似他向來認識的妖嬌摩登女人。她不但渾身沒有半點女人味,根本就是悍婦一個,穿著比男人還像男人,她到底哪里吸引他?
他被她吸引?笑死人了。在他身邊隨時對他前僕後繼的女人,一打都不止,個個比她性感嬌媚。
但是,該死的,他非親她一下不可。
避他呢,反正他只輕輕踫踫她的嘴,踫一下就閃,她要是醒了,他就——唔,學她,裝睡,或,哈哈,對她說可能是一只蒼蠅飛過她的嘴。
宗康小心地、慢慢地俯下他的頭。
「查票——」
哦,可惡。宗康的頭頓住的同時,被列車長的大叫驚醒的展喬張開了眼楮。
她首先看到的就是近在盈吋之前的宗康的臉。她對著他瞪大眼楮。
「你干什麼?」「我……」
「查票,查票!」列車長不耐煩地戳戳宗康的肩。
「查票。」宗康坐回去,指著列車長,同展喬咧嘴。「查票了。」
雖然列車長破壞了他的好事,不過也給了他一個台階下,宗康遞票時,給他個皮笑肉不笑。
「辛苦了,列車長。」他說。
列車長還他個瞪眼。「哪有你們辛苦呀。」查展喬的票時,也瞪她一下。當他走開,又嘀咕一句給他們听。「妨害風化。」
展喬因為後來發現自己倒在宗康肩上,這時發作也不是,不發作又有不甘。
于是她對宗康假笑。「你是不是趁我睡著了意圖不軌呀?」
「哪有?火車在軌道上一直走得好好的。不相信,你問列車長。」
「少給我顧左右而言他。」她把假笑收起來,指著他質問。「說,查票之前你本來打算做什麼下流事?」
宗康低下頭。「一定要說?」
「一定要說。」
「非說不可?」
「非說不可!」
他看著她。「是你要我說,逼我說的哦。」
「你不實話實說,我叫列車長來,告你非禮,要他趕你下車。」
「哎,好吧。我說了,你可別惱羞成怒。我見列車長要走過來了,想如果被他看見,你豈不是很丟臉?我若叫醒你,你一定非常難為情。我就想不如我悄悄替你擦掉。哪,就是這麼回事。」
「哪麼回事?擦掉什麼?」展喬用雙手在臉上抹,看看手,什麼也沒有。
「哎,口水嘛,好長好長一條,從嘴角流下來掛在你下巴上。」
展喬連忙一手捂住嘴。
宗康咧咧嘴。「已經擦掉了啦,你放心,列車長沒有看見。」
她一點也不相信他,可是她沒法反駁。誰教她睡到他肩上去了呢?
「對不起,我要去洗手間。剛才怕一動吵醒你,忍了半天,我的膀胱快要爆炸了。」
他的確用最快的速度離開座位,跑向洗手間,關上門,他釋放出來的是他忍了半天的一串爆笑。
第四章千里追蹤
「我發誓,我沒見過臉皮比你更厚的人,男人女人都包括在內。」
「很高興知道你不重男輕女。」
「你知不知道你很討人厭?至少很討我厭。」
「第一個,不知道。第二個,你會不會犯了一般女人的通病?」
「什麼通病?」
「口是心非。」
「哼,本人非一般女人。」
「啊炳,那麼你是口非心是?」「我才不像你,狡猾、險詐,明明精明得像個鬼,假裝老實憨傻。」
「嘿,我沒說過我老實哦,雖然我的確老實。憨不憨,傻不傻,我就不知道了。當局者迷嘛。」
他由洗手間回到座位後,展喬板著臉孔。不管她如何不理不睬,他兀自一旁說個不停,從「你的頭發留了多久留這麼長」,一直問到她的鞋子,甚至問到「你的指甲干嘛剪得這麼短?至少留一只嘛,有時可以挖挖耳朵啊鼻孔的,搔癢也要用指甲方過癮啊。」
她搞不清楚他自己有那些惡心的壞毛病,還是想惹她笑。前者呢,不干她的事,只要他別在她面前挖耳朵挖鼻孔;後者嘛,她偏不笑。
等到她全身他都拿來當過話題了,他的目標又轉向別人。
例如︰嘩,那雙腿那麼粗,還敢穿那麼短的裙子。我知道了,好散熱。
或,那個女人睫毛比頭發還長耶,可能嗎?
或,我發現一件事。男人都對著我看,女人都看的是你。這是什麼道理?
以及,注意看哦,那邊那個人,我數到十,他就會起來上廁所。
和,你看到那個女人沒有?看一下呀,那邊,穿紅衣服那個,我數到七,她就會把頭轉過來看後面。
不管他是精明還是傻,展喬給他弄得好氣又好笑,也被他唬得一怔一怔的。
下了車,她才終于忍不住了,開口諷刺他,而他照樣對答如流。
「我問你,宗康,你怎麼知道那個男的要上廁所,和那個女的幾時轉頭看後面?她在看什麼?」她其實在火車上就好奇死了。
「觀察嘛。那男的每隔一下就跑廁所,我看他跑得臉都綠了,八成拉肚子。
那女的有個小孩坐在後面,她不放心嘛,所以老轉頭看看小家伙有沒有安分的坐著。」這麼簡單。展喬白他一眼。「你窮極無聊啊,觀察這些。」
「你不理我嘛,我只好理別人。現在我們要去哪?」
石先生告訴她,到了嘉義,搭客運往東石。
時正中午,他們在火車站附近隨便吃了個午餐,順便打听客運站在何處。
是宗康用閩南語問的路。
「你會說台語?」展喬很驚訝。
「在我們那,除了當地語言,台灣去的,不是說中文就是福州話。福州話和閩南語差不多。」
「你的父母都是台灣本島人嗎?」
「一半是。我們去東石做什麼?」
「有一位顧客委托我幫他找舊日的戀人。東石過去有個六腳鄉六南村,是他和初戀情人的家鄉。」
宗康神情愕然,驚詫萬分。展喬走去售票口,沒有看見。
買了票,他不知哪去了。她以為他去洗手間,車子來了,還不見他出現。車子不等人,她更不會等他。他會說台語,她听也只听得懂三兩句而已呢。
車子要開了。咦,這個人,半路跑了嗎?不要是在廁所拉肚子拉得出不來吧?
展喬跳到司機後面。「等一下,等一下,還有一個人還沒上車。」
正喊著,不慌不忙、慢條斯理地,宗康上車了。
「你跑到哪里去了?」她對他大叫,一面把他的那張票遞給車長。
「哇,不等我就上車了,差點被你放鴿子。」她等著拿票尾時,他大搖大擺先去坐下,他過來,她開口就抱怨。
「放了你,你也活該。你……」展喬打量他。
「怎麼?一時三刻不見,如隔三載五秋嗎?」
「少臭美了。我是看你有沒有拉肚子。」
「嘖,一片好心,反被你詛咒。」他把一本周刊放在她手上,他手上是一份報紙。
這下她有點不好意思了。「你干嘛跑去買這個?」照凶不誤。「錢多啊!」。
「我問過了,到東石要一個多小時。你坐車要嘛呼呼大睡,要嘛當我不存在,給你個東西看,打發時間,我呢,」他搖搖報紙。「也不會太無聊。坐這班車沒有多少人供我觀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