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他兩度欲伸向她的手,若蟬心中掀起難以解釋的波瀾。她發現她也想……只是握他的手。但她不確定她可不可以。
「龍俠,你是好人。」謝謝似平不夠,她卻只想得出這句話。
他擠擠眼。「我不是人,記得嗎?」
她笑了。
「你想得太多了,若蟬。」他柔聲道。「你姊姊不會有事的。」
她仰首注視他。「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
她的全然信任,令他的心不明所以的揪緊。
他的眼眸無法抑制地泄漏了他對她日益滋長的情愫,而他並不自覺。他集中全部力量,以阻止自己踫她。想擁她入懷的如此強烈,不能隨心所欲,使他陷入一種他未曾經歷過的痛苦掙扎。
他眼底的感情撼搖著若蟬,但是僅僅一閃而過,她想,也許她看錯了。
也許,是她的感情反映在他眼中?這想法令她一凜。她馬上默默否決。她不能對他產生感情,她不會的,她對他純粹是感激而已。
「我不知道如何感謝你為我朋友和我姊姊所做的,龍俠。」
「哎,不必言謝啦,那是我欠你的。」
「救丁倩,是我許的願,幫我姊姊,卻是我欠你的了。」
「沒這回事。我能給的權限只有三個願望,不表示另外三個可以就此賴掉。你姊姊那,是我采取的一個可行方式,償還你的額外三個願望,所以那是你該得的。」他搖搖頭。「也不能這麼說,但是等你為你自己許願,不曉得要等到哪一輩子,我便替你做了這一件,反正擅自作主是我的專長。」
他的心地這麼好,正如他自己說的,為善不欲人知,他卻一副他所做的一切微不足道的樣子。
「你又那樣盯著我看了。」他抱怨。「還好我心術很正,不然你麻煩可大了。」
「你別自作多情吧。我是在想,世上多幾個像你這樣不求回報,只一味付出的人,那……」
「世界還是大同不了的。」
她對他微笑。「我衷心希望世上多一些充滿愛心、樂善好施的人。這個願望不會太為難吧?」
他申吟。「難是不難……你關心朋友,關心姊姊,關心學生,關心別人有沒有愛心,你就不能關心一下你白己嗎?」
「我哪里對自己不關心了?」
「例如,許個對自己有益、有利的願嘛。」
「我什麼都不缺嘛。我的收入足夠養活自己,我有房子,有我喜歡的工作,我不需要車子,因為外面制造空氣污染的車已經太多了,交通早已達飽和,我有……」
「你沒有個知心的伴侶。」
「知心?」她微笑。「談何容易。」
「你不會因為秋蟬的婚姻例子,心有所懼吧?」
「不幸的婚姻不是只有她這一件。」她淡淡說。「我想我沒遇到有緣人罷了。」
「用你的最後一個願望,加上你不能許但可以擁有的另外兩個,我為你安排個幸福美滿、白首偕老的婚姻,給你找個好男人,如何?」
若蟬嗒然失笑。「不要。」
「不要?」他叫起來。「是你,換了別人,我會告訴她,作個白日夢吧。」
「如果有這麼個好男人,我希望我和他自然相遇、相愛。我們互相包容、接受對方的缺點,在交往、相處中,建立起互信、互諒,互相尊重。一個由法力變出來的男人,由法力構築的婚姻,和白日夢有何不同?」
龍俠頓時語塞。
「睡覺了。」這次若蟬先打呵欠。
「就寢。」他糾正她。「我現在比較喜歡這種說法。」
說到睡覺,她想到一件事。
「等一下!」她豎起食指。「你待在這。」邊走向臥室,她邊回頭叮嚀兼命令。「站在那不許動啊!」
若蟬抱起床頭幾的花瓶,走回客廳,卻不見龍俠。
只听到他的聲音大聲問︰「你把我帶去哪呀?」
駭了她一跳,她低頭望進花瓶口,然而看到的是里面一片黑。
不,慢著,有個小圓點大的光點在閃動。
「看不出來,你這麼大的個子,居然這麼輕。」她調侃他,把花瓶——他放在茶幾上。
「多此一舉。」他說。
可不是嗎?他要看她,照樣可以進她臥室,她未必看得到或知覺得到他。
「也許。」她對著瓶口說。「不過我相信你不會去偷看我睡覺。」
「以小女子之心度君子之月復。」他評道。「我在里面時也沒有非禮而視過。看見女人的胴體,起妄念,我的法力馬上就破了。」
「哦。」若蟬有點不好意思。「你早說嘛。」
「你把我的城堡放在這,出了事,你可要負責啊。」
「你這算是未卜先知的警告,還是威脅?」
「都是。」
若蟬猶豫一下。「不行,既然我知道了這是你睡覺的地方,你睡在我床邊,我會不自在。」
「佛說如如不動,動時心不動,不為動轉。」
「佛也說靜時亦無靜之念。」
「還說隨處自在。」
「我沒修佛,沒那麼大的智慧和定力。」
「嘻嘻,你對我想入非非過,有過非分之想嗎?」
她向著瓶里的光點微笑。「晚安,龍俠。」
「唉,IDON'TLIKETOSLEEPALONE。」他唱道。
「當心破功。」她笑著走開。
☆☆☆
早上她是被鏗鏗鏘鏘的聲音吵醒的。
龍俠在廚房做早餐。
她倚門驚訝地看他。「還會下廚,你真是無所不能啊。」
「天生如此,沒辦法。」他聳聳肩。「有時候想無能一點都不行,我挺煩惱的。」
若蟬好笑地搖頭。「你為什麼不變出些早餐?不是比較簡單容易?」
「你不是用變的嘛,我入境隨俗。」
但眨眼間,一杯黃澄澄的果汁便浮現在她眼楮前方。
她又搖頭,笑著接住,喝一口。「哇,現榨的新鮮橙汁。」
他微微彎身。「不客氣。」
他煮了清粥,炒了小魚乾,拌了個海帶絲,荷包蛋煎得渾圓金黃,一碟香噴噴的花生加紫菜碎末。
「這是怎麼做的?」若蟬用筷子指著花生紫菜。
「把花生炒成金黃,熄火,灑上紫菜碎末和少許鹽,簡單吧?」
「我從來沒想過把這兩樣東西放在一起。」她吃得津津有味,齒頰含香。
「這個叫人間仙味。」
「真的有這道菜啊?你在哪學來的?」
「我發明的。」他十分得意。
「哎,可惜你不能結婚,你一定會是個好丈夫。」
「我若能結婚,你會嫁給我嗎?」
若蟬抬頭看他,他一臉的淘氣,她卻瞼紅了。
「不。」她繼續吃早餐。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我也知道為什麼。」
她停住筷子。「為什麼?」
「我太完美了嘛,和一個完美無瑕的人共同生活是要承受很大的壓力,很痛苦的。」
她發個簡短的鼻音。
「若蟬,什麼樣的男人你才肯嫁?」
「嘖,告訴過你,我不要你給我變一個丈夫嘛。」
「嘖,丈夫是水或果汁嗎?我幫你物色、挑選嘛。」
「緣分到的時候,他自然會出現的,不勞你操心。」
「你許個願就許了個地老天荒,等你找到丈夫,不海也枯石也爛了才怪。」
「我沒說我要找啊。」
「是哦,他會自己送上門來。」
這時門鈴響了。
若蟬微笑。「來了。」
「完了。」他說。
她走去開門時,听到他喃喃。「不是他,不可能是他。」
門外站著的是範伯淹。
「範主任!」若蟬意外極了。
「若蟬,早。」範伯淹一身的運動裝。「我本來有點擔心會不會吵醒你,不過我記得你說過你起得很早。」
「哎,是。唔,我正在吃早餐,要不要……」若蟬退後,欲請他進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