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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仙丈夫 第6頁

作者︰葉小嵐

她停,他也停。

「干嘛?你是神仙不成?否則你有什麼能力讓我的願望實現?」

「我非神非仙,亦神亦仙。許個願為什麼這麼困難啊?」

「你要我許什麼願?」她叉腰質問。

「我怎麼知道!」他怪叫。「我替你許就不算了嘛。」

「你好煩人。」若蟬隨便把手一指。「好,我希望……」

「要許了嗎?你現在是要許願了嗎?」

「你讓不讓我許啊?」

「讓啊,讓啊,可是你要說『我衷心希望』,這是密碼。」

她翻個白眼。「我衷心希望你把那棵樹變成人。」

他瞪著她指的那棵路邊的樹。「不行。」

「哈!」她提腳走開。

「你有毛病啊?干嘛要許願把一棵樹變成人?」他著急地在她旁邊跳腳。

「有何不可?許願還規定許什麼願嗎?」

「全世界人口暴漲,到XXXX年,地球上就沒有供人立足之地了,你想提早毀滅地球嗎?」

「什麼XXXX年?」

「不能告訴你,這是天機。」

若蟬掀著眉瞅他。「我看你不是這里有問題,」她指指腦袋。「就是滿口天花亂墜、胡言亂語。」

「你不講理,反過來說我不正常。」他埋怨。「你在課室里不是這樣的嘛。」

「我在課室里怎樣?」

「善解人意、甜美可愛、溫柔親切、是非條理分明、口才流利、美麗大方、幽默優雅……」

「好了,好了,說得我像是個親善大使。」嘴上這麼說,其實她心里蠻高興的。

鮑車站到了,她站住。他看看車牌,看看她。「你可不可以借我錢坐車?」

她失笑。「你有能力讓人願望實現,卻沒法坐公車?」

他播播頭。「這是兩回事嘛。」

若蟬搖搖頭,從手提袋里拿出裝零錢的小錢包。「你住在哪?」

「和你一樣。」

她拿錢的手頓住。「我們是鄰居?」

「差不多。」

她給他車錢。「我沒見過你。你最近才搬去的?」

他眨眨眼。「是你把我搬去的。」

她白他一眼。「你看起來不像油嘴滑舌的登徒子,為什麼要表現得如此不三不四?」

「你為什麼對我沒有半點幽默感?你對你的學生就可以天馬行空?」他又抱怨。

「你不是我的學生。她們是半大不小的女孩,你一個大男人,應該懂得分寸。」她教訓他。

「我又沒對你怎樣。」他委屈地嘀咕。「好心好意來幫你實現願望,你把我當瘋子。」

「我許了願啦,你做不到,怪誰?」

「你許那個什麼怪願嘛!」他喊。

「那是……哎,」若蟬跺腳。「我干嘛跟你鬼扯啊。」

「啊,我想起來了。」他忽然大叫。

這時公車來了,若蟬上車,投了幣,轉身,卻不見他上來。

她由車窗向外望,哪里有他的影子?說不見就不見了,怪人。

車子開了一段路,她還忍不住朝站牌伸頸望了望,仍然沒看見他,彷佛他忽地就遁走了。

餅了一會兒,她發現和她在同一站候車,一起上車的幾個人,奇怪地,看……神經病似地看她。

她尷尬地把臉轉開。真是的,和「致命的吸引力」那種對白,怪不得別人用這種眼光看她。

下了車,經過巷子時,她神經質地回了好幾次頭,老以為他又跟在她後面。

她用鑰匙開門時便听到屋內電話響個不停。她很快地跑進客廳接听。

只「喂」了半聲,秦佩就緊急地在電話彼端哇哇大叫︰「若蟬,你總算回來了。趕快到仁愛醫院來,丁倩自殺了!」

若蟬丟下話筒就奔出才跑進的家門。

跋到醫院,秦佩在病房外嗚咽,見了她,抱住她哭出聲。

「別哭,別哭。」平時天塌下來照樣嘻哈過日子的秦佩痛哭這般,令若蟬心慌不已。「她死了嗎?」

「還沒死,快了。」秦佩答。

接著,兩人同時頓足。「要死啦,我們說的什麼鬼話!」

至少秦佩停了哭泣,哽咽著。「笨死了,這麼想不開。」

若蟬環視走廊。「怎麼你一個人在這?她干嘛自殺?現在情況如何?」

「她早上打了通電話給我,說些怪里怪氣的話。我後來越想越不對勁,可是一個上午忙得昏天暗地,中午休息時間才趕快打電話給她,她同事說她今天請假沒上班,我馬上全身起雞皮疙瘩,趕到她住的地方,敲門敲得手都歪了,最後找管理員打電話找鎖匠開的門。她……她……」

說了半天沒說到要點,秦佩抖顫地又要哭了。

若蟬抓住她搖一搖。「她怎樣?說完再哭呀。」

「她半截身子掛在床外面,床上、地上都是血。她吃了一整瓶安眠藥,又割了手腕,找死嘛!」秦佩邊抽泣邊罵。

「廢話,不找死,她難道是想好好睡一覺不成?天哪,我也跟著你語無倫次。」若蟬拍一下自己的腦袋。「她受了什麼刺激?我昨天就覺得她怪怪的。」

「她沒說呀?我看她等著和你一起走,以為她要告訴你,傾吐一下。吐一吐就什麼事都沒了嘛,割得那麼深,簡直像要把手腕切開,痛不痛啊!不知道她是先吞藥還是先割腕?」

若蟬推她一下。「等她醒了你問她了。她為什麼事尋死啊?」

「一個死男人、爛男人、臭男人,沒良心、沒肝沒肺沒肚腸,該下十八層地獄的下三濫!」秦佩喘一口氣。「應該把他剎了才對。」

若蟬呆了呆。「什麼男人?」

「我也覺得罵得不夠痛快、爽快。作家,你來想些狠毒、惡毒的話。」

「罵死他也無濟於事。丁倩幾時有個男人了?」

「她不敢說,怕挨我們罵。她實在受不了時,跟我透露了一點。都是我不好,我把她臭罵了一頓。」

「秦佩,說重點行不行?」若蟬急道。

「我正要說呀。那個王八蛋有老婆的。男人滿街都是,愛上個有婦之爛夫,不是自找苦吃嗎?」

若蟬不語,走到病房門外,心痛地望著里面病床上的老同學、好友。

丁倩,值得嗎?值得嗎?她無聲地喊。

秦佩走到她後面,淚眼婆娑地也望著里面。「我還不知道要不要通知她在離島的家人。」她低聲說。

若蟬看著病房內那名護士。「她的情形到底怎麼樣?」

「醫生說不樂觀。」秦佩的聲音再度哽咽。「這個笨蛋除了安眠藥,不曉得還吞了什麼東西。傷口割得太深,流了……太多血。她是抱著非死不可的決心的。都不管我們沒有了她,會有多痛苦。」

「我想還是通知她的……」

護士的表情和連續拉幾下叫人鈴的動作,截斷了若蟬的話。她馬上推門進去,但立刻被揮手阻止。

「請留在外面。」當若蟬仍往病床走,護士把她推出去。

「她……」

「醫生馬上會來。」

「我是她的……」

走廊響起一陣紛沓的腳步聲,醫生跟著另外一名護士趕到,匆匆進去。

秦佩緊緊抓住若蟬的手。「怎麼辦?怎麼辦?」

若蟬心亂如麻,屏息望著里面的醫生和護士緊急地為了情急救。

餅了宛似地久天長的一會兒,醫生邊走出來,邊取下口罩,對她們肅然注視。

「你們是她的家人嗎?」

秦佩已經掩嘴啜泣起來。

若蟬含著淚,搖頭。「我們是她的好朋友。她……她……」

「很抱歉,我們盡力了。最好馬上通知她的家屬來。」

醫生走了。接著,兩名護士也陸續離開。

秦佩靠牆痛哭。若蟬慢慢進病房,走到病床邊,俯視丁倩紙白的臉。

「為什麼這麼傻?」她哽咽低語。「為什麼做這種傻事嘛!」

接在丁倩身上,通往短暫地曾協助她持續她堅決地要結束的生命的管子,都拔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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