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男人是誰?
她很快想到了,西靖廣!
這個主角再好不過!
不由分說,她飛飆她的跑車,沖進西靖廣的別墅,守門人是熟識的,午夜一點多,西靖廣的別墅還燈火通明呢,他也是一個典型的夜生活人物。
「怎麼有雅興這個時候來了?」
靖廣還穿著正式的禮服,仿佛一天才開始似地神采奕奕!
「想不到這里這麼熱鬧!要知道我早來了!」
銀夜勉強打起精神,擠出笑容四處打量。
靖廣答道︰
「招待幾個香港來的朋友打麻將!要不要去後面看看,介紹你們認識!」
「不,千萬別來這一套,我都快煩死了。」
銀夜像看見瘟神似地立即推辭。
「看你神色不太對,怎麼啦?我給你暖一點酒好吧?」
靖廣盯著她看,關心地問。她岔開話題只說︰
「你可以陪我聊聊嗎?有沒有女朋友在這里,不方便?」
「女朋友?我還會有什麼女朋友?」
靖廣莞爾,答道。
「你為什麼不能有女朋友?你又沒老婆,何苦為誰三貞九烈?」
銀夜想著藍霞的話,忍不住挖苦靖廣。
「你怎麼這樣說?你是藍霞的好朋友,這種話叫她听見了,不太妥當吧?」
「她不會听到,我知道她不在這里,所以我來找你!不過,就算她听到了也沒關系,當著她的面,我照樣這樣講,照講不誤!」
銀夜悻悻答道,開始模菸點火,靖廣快一步替她打開了打火機,笑著又問︰
「怎麼啦?你們兩個人不對勁、吵架啦?」
銀夜再也不掩飾情緒,直截了當說︰
「我和她鬧翻了!怎麼,她向你告狀是不?不然你怎麼知道我們吵架?」
「沒這種事!她那麼酷的人,怎麼會跟我告狀?是你的表情告訴了我!我知道對別人你不會這麼認真的!」
靖廣勸了幾句。
客廳後面的房間傳來歡暢的洗牌聲和笑聲,靖廣故意又說︰
「好朋友沒有不吵架的,就像牙齒總有咬到嘴唇的時候!別再想那些不愉快的事了!來,我帶你去湊一腳,廚房在炖八寶燕窩魚翅呢!這些香港佬就是喜歡來這一套!」
「我不去!靖哥,你是不是沒耐心陪我?那我走好了!」
銀夜拗起來,這幾乎是她第一次在靖廣面前使性子。平常,她總是對他敬畏有加的。
靖廣立即安撫道︰
「不不,我沒這個意思!既然你沒興趣打麻將,我就陪你聊天吧,反正後面有人招呼!」
客廳中佣人來來去去,銀夜覺得不自在,因為她需要有一個地方讓她盡情地訴說,盡情地哭,盡情地罵。
「靖哥,我想去看看你的噴水池,那邊會很暗嗎?」
她下定決心。
「可以啊,那里氣氛很好,只是深夜大概不適合玩躲貓貓!」
說著,靖廣取了兩杯酒,和銀夜走到噴泉花園里。
花色鮮艷,香氣濃郁,襯著淙淙的水聲,天上閃爍的星子,月色下的氣氛真是寧靜、浪漫迷人。
只可惜,身旁高大英俊的男人並不能給自己帶來溫馨的感覺和羅曼蒂克的綺思遐想!
銀夜黯然嘆息,滿心淒惶。藍霞冷漠的表情,冷淡而帶著嘲諷的聲音總是縈繞不去,在她的心頭上打轉。
靖廣了解她有心事是不吐不快的,于是開口又問︰
「告訴我,藍霞又怎樣惹你生氣了?」
這一問,像是打開了她發牢騷訴苦的開關,開始滔滔不絕地告訴他︰
「女人找男人、男人找女人就是天經地義,女人需要女人,難道就是犯罪?靖哥,我依賴藍霞,是因為我在紐約的時候和她相依為命了好幾年!她那時候就是一個女人啊,並不是回來台北才變性!我有什麼錯?難道一心一意愛她是錯的?要變心去愛另外一個男人才對?」
「她不是這個意思吧。只是她很自我,又喜歡自由,像風一樣的自由,像蒲公英一樣的自由,像野草隨意滋長那樣的自由!任何想去?絆她、束縛她的東西,都讓她痛苦!」
靖廣為藍霞解釋著,還深有同感地嘆了一口氣。
「你是說,她對你的感情,也是一樣?」
「對的,我甚至不敢再向她開口求婚!」
「可憐的靖哥,你為什麼要處處迎合她,就像我一樣?她那麼自私、那麼狂妄!你擁有的愛情資源可不比她少,為什麼甘願為她牽制?」
「她沒有牽制我,銀夜。」
「可是,你已經被她宰制了!這是不公平的,為什麼你能心平氣和、逆來順受呢?你真的一點都不嘔?」
「我沒有!我沒有受到那麼多委屈和不平等待遇!銀夜,事實並不是這樣的!」
靖廣苦笑。
「你是說,你並不怪她?我可沒那麼偉大!那根本是不公平的!她在想一個男人的時候,她和別的男人在一起的時候,我為什麼得吃醋?你難道從來不吃醋,明明知道她和別的男人上床!」
她絮絮說著,十分激動。
「很不幸,我們是應該同病相憐的!銀夜!但是,我知道愛不是佔有,愛需要有很多空間也需要耐心等待!」
「你想等她?等她一生一世、一輩子?她那麼狂妄,那麼自我,你要等到什麼時候?」
「銀夜,被投射燈追逐的滋味,你比誰都清楚吧?」
靖廣凝望著她,帶著深意告訴她︰
「一個被投射燈圈住的人,因為光線太亮,只有別人看得見她,她卻什麼都看不見!藍霞現在就是這樣!我只是在等待,有一天她會看見自己!」
「不、不、不!」
銀夜深受震撼與感動,更加悲傷地說︰
「這根本是不公平的!為什麼有這麼多人愛她、等她,而她可以一概不在乎?」
她怔怔想了一會兒,忽然轉身投向他的懷里,仰臉問他︰
「我美嗎?為什麼她對我不屑一顧?你是不是對她說過,我很漂亮?」
「你是公認的美女,還有什麼好說的?」
他溫柔地輕輕攬著她,充滿了大男人的氣概和柔情。
「如果我說,我們兩個上床吧,你願意嗎?」
「我知道你在說氣話!」
「不!為什麼不能是真的?她另外有了別人,我們為什麼不能?為什麼她可以吃料,我們就得喝湯?」
她勾住他,當真去吮吻他的脖子。
靖廣沒有立即推開她,讓她吻了幾秒鐘,才把她的臉輕輕扳開。
「魚翅應該炖爛了,我們還是進去嘗一碗吧。」
他看見她的眼神空洞得可怕,像垂死天鵝一般把頭軟弱無力地靠在他肩上,不再說任何一句話。
***
喝下第四杯咖啡,第三杯曼斯納花果茶之後,藍霞覺得自己快要累垮了。
像具大櫃子般頂天立地,頂著天花板站在地毯上的桃花心木老爺鐘幽幽地響了起來。
先是一段每節有四個音符,一共有四節的前奏曲,然後接著澎湃洶涌地響了六下。
嚇?天亮了?
厚重的絨布簾幕遮住了所有的日月天光,藍霞徹夜工作,不知天之既白。
說是徹夜工作並非全然正確。有一半的心思,她是用來等待銀夜。
她負氣跑出去並不足為怪,令她不安的是,在銀夜跑出去之前她砸了自己的肖像。
她從來不曾見過她近來如此的歇斯底里,而且是變本加厲!
她思索了一些事情,決定等她回來,當面好好說給她听。
銀夜是很心軟的。每次她跑出去,一定很快回來,而且還給自己帶些小禮物以示齟齬之後重修舊好。
但是這一回,天亮了還不見?影。藍霞領悟,她是鐵了心要給自己顏色看的。
在等待她回來的漫漫長夜中,她開始片片段段想起銀夜對自己種種的深情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