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午飯我就沒看到她們了,在睡午覺。」
「快七點了,睡昏過去啦?」
他們一起去看她們。
小咪一個人坐在床上,神情茫然,抱著毯子一角。
「小咪,珊珊呢?」安曼問。
小女孩比些什麼,他們都看不懂。她從枕頭底下拿一張紙出來給安曼。
「她出走了!她居然又出走了!」看完珊珊潦草的留信,安曼大叫。
「什麼?她寫些什麼?」令方拿過珊珊的留信。
珊珊信上說,她知道安曼不是她生母,她抱著幻想和希望,尋求她找了十幾年的母愛。
她為給他們惹的麻煩道歉,謝謝安曼的愛心和容忍,謝謝令方為她做了那麼多。他們是她所遇見過最好的好人。
「我相信你們兩位會善待小咪,交給你們,我很放心。」令方讀著,吼起來,「這是什麼話?小咪又不是她的女兒!」
「開頭才叫不像話!」安曼火冒三丈。「曼姨、方叔,我走了,這次是真的走,不是走給你們找,所以請不要找我。」
「方叔,老爸,由得她隨便想叫什麼就叫什麼嗎?荒唐!方叔,我還扁伯呢!」
「她一轉口就把媽咪改成曼姨了,「鰻魚」?她叫我沙丁魚不更好?或者鯊魚。我要摘掉她那顆不知在想些什麼的腦袋!」
「她為什麼說「你們不收養我,沒有關系,反正我習慣給人當成大白鯊了。其實我真正的年紀雖然是十六將近十七,也不算大老。」你和她談過收養的事嗎?」
「我?我今天一個上午都在和碧芸說話,我們……我……」安曼張著嘴。
糟了。
「說啊,你說了什麼?」
「喂,請注意你的語氣!」
「我問你話,又不是演講。注意語氣,我還練台風呢。你究竟說了什麼讓她留書出走?」
「我不過是告訴碧芸,我不可能收養她。我說錯了嗎?」
令方盯著她。「你不收養珊珊?」
「這個問題我記得我和你討論過了。」
「彼一時,此一時。那時你是單身,無法收養她。現在……」
「現在我還是單身啊!」
他瞪住她。「你再說一遍。」
「我……我……」安曼跺跺腳。「昨天我們為了救小咪,臨時演出那場戲,但整個過程根本荒謬透頂。旁人看熱鬧看得津津有味,若有其事,你也當局者迷,我可是很清醒。」
令力的臉色變沉,聲音靜了下來。「珊珊沒有一個迫害她、虐待她的繼父,便不值得人為她費心了,是嗎?」
「我沒這個意思。我同樣關心她,一直在盡可能幫助她,你應該知道,竟說出這種話。」
的確,她大可以一開始就置身事外,置之不理。要是沒有她,為了珊珊和小咪,他此刻大概已經焦頭爛額,而仍無計可施。
「對不起,我過分了些,是因為我……」
因為他真的把她當妻子了。
昨天事出突然,但他並非在演戲。神父為他們主持婚禮時,他壓根兒沒有想到小咪或珊珊。
由此看來,反倒是她全心全意、一心一意的為兩個女孩做了莫大犧牲呢。
「我明白,你著急。」安曼柔和地說︰「先找這個小通緝犯再說吧。」
「她真是不磨死人不甘休。」
安曼在床前蹲下,望著吸著一根手指的小女孩。
「小咪,珊珊有沒有告訴你她去哪里?」
對呀,珊珊不會不顧小女孩的。令方也蹲子。
「她有沒有說你想找她時,可以去哪找她?」
小女孩來回看著他們,對他們搖搖頭。
「這麼大了,不要吸手指頭了。」令方把她的手拉出來。
「是不是餓了?」安曼問。
小咪點點頭。
他們簡單的做了些吃的。
安曼為小女孩洗澡,看到她身上東一處、西一虛的傷,心里又是一陣酸楚。
令方給兩個女孩都買了些新衣。穿著新睡衣,小咪首次流露出開心的笑容。
他們一起送小女孩上床。看她安然入睡,兩個人安慰地相視一笑,不自覺地手牽手輕輕走出原來屬于珊珊的房間。
「我……」兩人同時開口。
你真是個好父親。
幸得兩人聲音相撞,否則她沖口而出,他說不定以為她鳳求凰。她才沒勇氣倒追,自作多情。
你真是個好母親。
還好沒說出來,不然她也許會誤會他企圖藉這兩個女孩高攀她。她似乎已有此想法。他本來差點以為她也有意。
「你先說。」
「你先說。」
他笑。笑得溫柔,有點悵然。
她也笑。笑容柔和,夾著些許失落。
「唔,我是想,小咪一定知道珊珊在哪。」
「對,我的想法相同。小女孩太泰然自若。」
「珊珊交代她不要告訴我們。」
「這表示她在一個不難找到的地方。」
「小咪只要打個電話,她就會……」
兩人望住對方,靈光乍現。
「碧芸!」安曼喊。
電話鈐回答她似的響了起來。
他們一起跑進客廳,安曼先抓起話筒。
「碧芸……」
「安小姐?」
她一怔。是個男人。
「是個男人。」她掩住話筒,看令方,「會不會是警察?」
「我來。」令方接過話筒。「喂,哪位?」
「展先生嗎?我是原山年。」
「原醫生。」他喊一聲,告訴安曼,「是原醫生。」
「珊珊在醫院?」她急急問。
原醫生在電話彼端已听見了,笑著說︰「珊珊很好,她此刻和碧芸在一起。我就是特地打電話跟你們說一聲,免得你們擔心。」
安曼和令方頭靠頭一起听,听得明白,同時听得一頭霧水。
「珊珊去找你?」安曼間。
「哦,不是的。她躲在碧芸車上。碧芸來找我。我們一起吃過晚飯後,她和碧芸回去了。」
「謝謝你打電話告訴我們,原醫生。」令方說。
「我一知道她沒說一聲跑出來,就想馬上通知你們的,碧芸說該給你們個當頭棒喝。我不懂什麼意思,但她阻止我打電話。」
「這個混碧芸。」安曼咕噥。
原山年沒听見,繼續詳細報告,「我回到家後,越想越覺得還是應該通知你們,讓你們知道珊珊平安無事。」
「是,是,你太周到了,原醫生。」令方說︰「我們非常感激。」
「哪兒的話。你們兩位的義行才令人欽敬呢。你們收留珊珊及收養小咪的前後經過,碧芸全告訴我了。世上應該多幾對像兩位這樣的賢伉儷。」
「呃,我們……」他們又同時開口,並同時望向對方。
然後發現彼此近得幾乎眼對眼,鼻踫鼻,口對口。
哦,他的氣息好醉人。他會不會再吻她?
噢,上帝,她吐氣如蘭,誘人欲醉。他真想再吻她一次。
他的嘴唇立即接收了大腦的意念,並付諸行動,貼向她的。
她欣然、期盼地迎上去。
原醫生被遺忘了。話筒從令方手中滑落。
※※※
「也許還是該行個電話回去。」珊珊嘀咕。「老爸和媽咪說不定正在著急和擔心。」
碧芸從她的劇本稿上抬起頭。
「你不是要給他們制造機會和時間,好救他們明了他們是多麼天造地設,多麼心心相印的一對嗎?才幾個小時,對這兩個遲鈍的人,哪里夠?去看你的電視,累了就上床睡覺,別吵我,我正寫得熱鬧呢。」
「我沒叫你,我是自言自語。」
「到客廳自言自語去。」
「還有小咪呢。」
碧芸翻翻眼珠。「小咪怎樣?」
「她只相信我,和除了我以外的人一起,尤其是大人,她會害怕的。」
「那兩個大人比小孩還不開竅。再說,你給了她我的電話號碼了,不是嗎?」
「是啊,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