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美麗的,一雙明眸如此清澈,完全不像隱藏若不堪的秘密。不像經歷過重創和悲苦。
她是個演員,他告訴自己,而且是個名演員。因時因地完美無瑕地扮演好她的角色,于她不過是家常便飯。
他厭憎虛偽、矯飾,對她傷害了珊珊,他十分反感,但他忽然發現他也莫名地為她所吸引。
「我相信你有這份果斷和堅決。」
他的冷漠和一再的諷刺令她不耐。
「你到底對我有什麼不滿,展先生?」
「剛好相反。你自艱難、困苦的環境奮斗而建立新生活,成就一番事業的毅力,我衷心佩服。手段如何,我想是某些人追求成功的個人途徑,我不便也不予置評。」
「演藝圈是很復雜,要想在眾多出色的同行中出人頭地,是不容易,有人走捷徑,亦無可厚非。你的不予置評,事實上已經在指桑罵槐。」
「你要這麼想,我也沒法子。但現在社會上許多女性擁有非凡的成就,並兼顧了家庭、兒女,她們並不需要糟蹋自己,犧牲自己。」
「恕我冒昧請問,你今年多大年紀,展先生?」
他皺皺眉。「三十四,干嘛?」
「這麼年輕,思想卻如此守舊,真不可思議。」
「什麼意思?」
「你認為演員,尤其是女演員,是在螢幕上出賣色相謀生,換言之,我只是個卑賤的女戲子。」
「我沒有……」
「我真心願意協助找珊珊,展先生,但你若不停止你對我的冷嘲熱諷,恐怕我們相處便十分困難。而我沒有必要受你的氣。」
他靜默半晌。
「你是對的。我言語失當。我道歉。」
「道歉接受。那麼,我們可以做朋友?」
他接住她的柔荑。「當然。」
心底里,他不大情願。他發覺他不想和她只做朋友,他意外且震驚。
真是瘋了,這一點都不像他。做為義工也好,律師也好,首要注意的便是不要過分投入感情,務必保持客觀和理性。他向來做得從容,如今竟有些失常。
或許百珍說對了,他有點走火入魔,關心過度。
第五章
安曼正在卸妝,碧芸把一疊倍扔到她化妝台上。
「這是怎麼回事?」她緊張地問。
「什麼怎麼回事?」安曼不知所以。
「你的宣傳拿給我的。一堆觀眾來信問起你幾時秘密結了婚,生了個女兒。有些想知道你是不是有個私生女。還有……」
「哦,老天。這麼快?」
才幾天而已。安曼一一抽出那些倍,飛快地看完,大聲申吟。
「怎麼回事啊?」碧芸又問。
「怎麼回事?還不就是那個叫珊珊的女孩嘛!」
安曼閉上眼楮。她這三、四天除了錄影以外的時間,都在想辦法找珊珊,並和令方保持聯絡。他們倆都沒有收獲。
疲倦和煩心,使得安曼開始有些暴躁,盡避她工作時仍維持著地出了名的好脾氣。而她知道,真正使她偶爾不小心便心不在焉的主因,是令方。
他確實改變了態度,停止了動不動就嘲諷她,然而他的淡漠令她更無法忍受,使她覺得他在用另一種方式指責她趕走了珊珊。
「你不是說展令方是她爸爸?」
「我說的是她說他是她爸爸。其實她沒說,她叫他老爸,可是他矢口否認,卻堅持相信我是她媽媽。」
「這麼復雜,比我們的戲還要精采。」
安曼由鏡子里瞪她一眼。「這若只是一場戲,倒容易了。」
碧芸笑。「喂,你覺得他怎樣?」
「她太想念她媽媽,踫巧有了「她是我媽媽」,弄假成真,把自己想像成是我--崔文姬--生下以後,被抱走的女兒。」
「誰說她呀,我問的是展令方。」
安曼拿面紙抹掉臉上的冷霜。
「他怎樣?」
「少裝了,小曼,那男人太帥了,你又沒瞎,會行不出來?」
「好吧,他是很帥,關我何事?」
「他喜歡你。」
「成千上萬的觀眾都喜歡我。」
安曼走進盥洗間洗臉,碧芸跟到門邊。
「你明知道我的意思。」
「碧芸,別瞎起哄好不好?他是為了需要我幫忙找珊珊。他和那女孩都不相信我沒生過孩子。」
「你干嘛瞎熱心?她這一鬧,把你的名字、形象都毀了。這種消息,」碧芸揮揮一封觀眾的信。「比緋聞還可怕。」
「清者自清。」
「小曼,你不是新人了,你該明白傳播文字的殺傷力。」
安曼瞥她一眼,走回化妝室。
「上面叫你來的是不是?」
「誰不知道我們是好朋友?當然我是進諫的最佳人選了。趕快擺月兌這件事,小曼。雖然我覺得,」碧芸對她擠擠眼晴,「和展令方約會不是壞主意。」
「哦,拜托。」
「從那個x某人之後,你不跟任何男人出去……」
「什麼X某人?」安曼失笑。
「我不屑提他的姓名。」
「那就別提,他早就是過去式了。」
「過去式?真好笑。你要是忘了那份愛,會還把每個男人都當害蟲?」
「你不知內情,碧芸。這位律師先生鄙視我的職業。」
碧芸張大眼楮。「我不相信。為什麼?」
「他提過他「明了」我如何在這個行業中,「奮斗」以求成名。」
「什麼話!」
安曼拿起皮包和外套。「我不在乎他的想法。我說過,清者自清。」
「不在乎才怪!敝不得這幾天一拍到你對男人玩心機,耍他們的戲,就吃NG。」
「我只是太累了,和展令方沒有關系。因此我現在要直接回家,冼個熱水澡,上床睡大覺。」
「恐怕沒那麼容易,那個男人在會客室等你。」
安曼頓在門邊,心跳停了-拍。「誰?」
「和你頻頻吃NG無關的男人呀。」
「他在會客室?」
「等了好幾個小時了。」
「你怎麼不早說!」
碧芸笑盈盈看她跑過走道,喃喃,「還不在乎呢。NG吃大多了,裝也裝不像了。」
※※※
她的臉頰因奔跑而有些泛紅,但仍掩不住疲憊的蒼白。
而她依然很美。令方月復中一陣緊縮。
這幾天她把工作以外的時間都用來找珊珊,雖然找得像個無頭蒼蠅,他也一樣,但她的表現,使他對她的感覺一直在軟化。
一部分的他,寧願相信安曼是個自私自利到不肯認親生女兒的女人,這是他親眼所見。
然而他同樣親眼看見她在珊珊再度失蹤後,表現出的焦慮和關心。加上他听到的關于她的過去,令他心折和心疼。于是一部分的他,禁不住的對她傾心。不論她過去如何,不論她今天的一切如何得來,她和所有對生活、對自己盡責的人一樣,以自己的方式努力過,才得到日前所擁有的。
他自會客室沙發中站起來,迎向她。
「對不起,我剛剛才知道你在這等我。」她跑得氣喘吁吁。
「沒關系。是我來得冒昧了些。」
他的柔和令她怔了怔。
「哦,不會。有事嗎?是不是有珊珊的消息o.」
「她寄了封信給我。」他從褲子口袋拿出.個估封。「我想你會急著知道,所以親自過來一趟。」
「她寄信給你?為什麼……」安曼搖搖頭。奇怪她竟然感到失望。「她在哪?她還好嗎?」
「大概沒事吧。你可以在車上看信。」他停頓。「你有空嗎?我想我們直接去找她」
「她既然選擇和你聯絡,也許她並不想見到我。」
他微笑,很自然地挽起她。「你不用和我吃醋,畢竟,你才是她的親人。」
他的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及他的踫觸,使得他對她和珊珊關系的說辭,變成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