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澤光……」她後悔極了不分青紅皂白就吼了他一頓。
「算了,我不是要向你訴苦的。」
「如果沒人來找我訴苦,澤光,我就要關門大吉了。」
「小瑤,我最近恐怕沒法去看你,但那不表示我不想念你,你明白嗎?」
「沒關系,我去看你,澤光。」
「你是說真的嗎?」
他喜出望外的聲調使她露出甜蜜的笑容。
「當然是真的。我明天早上……不,我一下班就過去」
「小瑤……」
「怎麼?你須要我帶什麼東西去嗎?」
「不用,你來比什麼都好。小瑤,我愛你,我等你來。」
他怕她改變主意似的很快掛了電話。
綃瑤一抬頭就看見心蘭睜得又圓又大的眼楮。
「你……你和那個炸彈先生……我沒听錯吧?」
綃瑤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公事包。
「我沒時間了,改天再告訴你,我要趕著離去。」
「現在?」
「祝你周末愉快,心蘭。星期一見。」
心蘭望著她一陣風似的離開辦公室。綃瑤不僅僅是戀愛了,看樣子不要多久,她這位誓言絕不結婚的雇主兼好友就要走上紅地氈。心蘭愉快她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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澤光的頭發似乎更長了,隨便用條橡皮圈胡亂地綁在腦後,他臉腮上留著一個星期沒刮的雜亂黑胡子,顯得那張臉益發蒼白樵粹,下陷的眼窩也似乎更深。綃瑤差點沒認出趕出大門迫不及待走向她的男人是他。
「老天,你真是……可觀。」一個緊緊的擁抱之後,她心疼地模模他瘦了一大圈的臉。
「正好減肥。」他自嘲道。「吃過晚飯沒有?」
「我吃了份三文治。你和孩子們呢?」
他摟著她進屋。「佳舲做了飯,她盡力了。」他做個鬼臉。
她笑。「這麼糟嗎?」
他站住,又用力摟她一下。「老天,看見你真好。我覺得我快病了。最糟的是,我抽不出時間和你聯絡。」
「哪,我不是來了嗎?」
「我不確定該不該讓你來。雨農發燒,松子牙痛,越新和韓一拉肚子,佳舲快把碗碟打破光了,但我必須說,她真是個堅強的好孩子。他們都是好孩子。」
「華安呢?」她問他漏掉沒提的一個。
他的愁眉鎖得更驚。「他把自己關在房間里兩天了,不出來,也不理任何人。」
听起來這里真是夠他焦頭爛額的。綃瑤自己也不確定她來對了沒有。起碼這些孩子視他為家人,而她,他們甚至不喜歡她、排斥她。不過她要來時,只想到要見澤光,及他需要幫忙,她沒想過她的出現,以她上次的經驗,就孩子們來說,說不定是幫倒忙。
「澤光……」佳舲的叫聲頓在空中,她停在樓梯上,見到綃瑤的剎那,全身立即僵硬。
「什麼事,佳舲?」澤光問。
「松子一直哭,她牙痛得厲害。越新和韓一也在哭,他們肚子痛。」
澤光嘆一口氣,揉著太陽穴。
「你去看他們,我去看看雨農。」綃瑤說。
「我會照顧雨農。」佳舲說完便轉身上樓。
「那……我去廚房看有什麼我能做的。」
「小瑤」
「不要緊,你快去吧,我不是來作客的。」綃瑤推推他。
廚房里簡直是一場大災雞。一只燒得焦黑的鍋子斜在一塌糊涂的櫃子上,盆子里髒碗碟和杯子堆如山高,餐桌上一片狼籍,那些沒吃完的菜……壓根兒看不出是些什麼東西,不足燒得墨黑,就是煮得爛兮兮。地板上又是油漬、又是雜七雜八的垃圾。
稍後澤光走進廚房時,綃瑤正挽著袖子,卷起褲管,跪在地上擦地板。盆子內的碗碟已經洗干淨放在收拾好的櫥櫃內去,餐桌也清理了。
「真對不起,小瑤。」
「哎,我本來都不知道我有這麼能干。」她對他微笑。
她當然不會告訴他,她原是最討厭做家務的。
「孩子們怎麼樣了?」
他拿了塊抹布蹲跪下來,和她一起完成剩余的部分。
「松子我下午要帶她去看牙醫,她死都不肯,一個勁的抱著嘴喊痛,每隔幾分鐘就痛哭一次,我也不知道怎麼辦。」
「蛀牙嗎?」
「不知道。她不讓我看,怎麼樣嘴都不肯張開,她說嘴巴張開會有怪物飛進去。」
綃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越新和韓一吃過藥後沒拉肚了,可是肚子也是每隔一會兒就痛得在床上打滾。」
「醫生怎麼說?」
「吃壞肚子而已。你看會不會是染上腸胃炎?」
「我沒帶孩子的經驗,不過等一下他們若還這麼痛,還是帶去給醫生詳細檢查的好。雨農呢?退燒了沒?」
「現在是退了。可是說也奇怪,吃了退燒藥退了燒,他睡一覺起來,溫度又開始上升。好像家里一個病人太孤單,大家都趕著來湊熱鬧。」
他把洗地板的一桶烏漆抹黑的水提去倒掉,綃瑤深吸一口氣,走到最後也是最難處理的爐子前面。
「這個我來就好。你要不要喝杯咖啡還是茶?」澤光把燒焦的鍋子扔進垃圾桶。
「你別招待我了。看廚房這副光景,你和孩子們晚餐一定沒吃。」
她打開冰箱,里面幾乎是空的,只有一棵西生菜,幾個雞蛋,兩個番茄。飯煲里幸好有煮好但沒有動過的飯。
「也許他們肚子痛其實是肚子餓。」
澤光拍一下額頭。「對呀,我怎麼沒想到呢?我一早去醫院,下午回來,就給他們又是牙痛又是拉肚子的忙得團團轉。不管他們白天吃了什麼,拉了幾次肚子也拉空胃了。」
綃瑤開始打蛋。「你自己這一個星期恐怕都沒好吃好睡吧?」
他苦笑。「你不知道我多希望我有個三頭六臂。」
「那松子說的怪物就是你了。」
他笑起來,從她後面用雙臂環住她。「你知道嗎?你是我的天使。」
「肚子好痛。」
「我也是,好痛好痛。」
廚房門口,佳舲站在中間,在她身旁兩側是皺著小臉,撇著嘴,一臉痛苦的越新和韓一。
「嘴巴痛。松子嘴巴痛。」松子也扁著要哭的嘴過門來。
「統統坐下,一會兒就不痛了。」綃瑤說。
孩子們都蹬著她。
「听見沒有,白阿姨說統統坐下。」澤光把他們一個一個抱上餐桌旁的椅子。
綃瑤很快的炒好番茄蛋炒飯,給他們一人盛了一碗,包括佳舲和澤光。
「我吃過了,我不餓。」佳舲不高興的走了出去。
「佳舲沒吃,燒焦了。松子餓。」松子大口吃著炒飯。
兩個男孩根本來不及說話,一下子就吃了個碗底朝天,然後舉起空碗。
「還要。」
「也還要。」
綃瑤為他們盛第二碗時,澤光把他那一碗飯給了也吃完正要再要的松子。綃瑤將煲內剩下的不到半碗全盛給澤光。
「多少吃一點,他們兩碗應該夠了。」
但韓一端著他的第二碗滑下椅子,越新也跟下去,兩個男孩往外跑。
「越新、韓一,你們去哪?」澤光喊住他們。「回來坐著吃。」
「給華安。」韓一舉著飯碗說。
「給佳舲。」越新舉著他的。
松子則把澤光便給她的飯推回去給他。
「爹地吃。」
綃瑤感到喉咦一陣硬咽,她看到澤光眼里也閃著濕潤的光芒。
「好,你們去吧。」他說。
男孩走後,澤光將飯又推給女孩。
「松子吃,爹地吃飽了。」
「松子已經吃飽了。」
松子也滑下椅子,拿起綃瑤最後盛的小半碗,也要出去。
「給王子。」她說。
澤光手一伸,把松子抱到身上緊摟著。「雨農生病,不能吃飯。松子乖,松子吃。」
松子只手抱住他的頸子,臉埋在他肩上。「松子不要王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