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
「上個星期五下午。我先找向敏妍,後來打電話找不到你,只好先把孩子們送到爸媽這來,第二天一早再去你家找你。」
他一切的反應和激烈行為都有了解釋,可是仍不能說明他和向敏妍之間的糾結。綃瑤知道現在不是談這件事的時候。他是對的,沒把孩子們的生活安頓好,再加上官司,真要教人雞飛狗跳。
「怎麼辦呢?」她忽地發覺他不知幾時牢牢握緊了她。她反握他一下。「你去哪找能讓『大家都喜歡』的保母啊?你母親……」
他搖頭打斷她。「我不能讓我母親為我擔這種責任,帶這一群孩子相當吃力辛苦的尤其她又上了年紀。這些孩子,」他停頓,嘆一口氣。「看起來他們和一般小孩無異,事實上,他們年紀小小就遭遇的經歷,使得他們心智特別早熟。你……明天也許就會發現,不過他們本質上仍是很可愛的。」
綃瑤小心地笑一笑。「反正你保證過,只有一天。我對他們的身世深感難過和同情,但是我從來沒和小孩相處過,我只答應盡力而為,明天之後,我祝你幸運,希望你盡快找到理想的保母。」
「無論如何,我要你知道,小瑤,你肯幫我做這件事,我真的萬分感激。」
綃瑤忽然看到小路那頭有個人影在夜色中向這邊張望。
「那是你母親嗎?」
他望過去。「對。晚了,她大概在擔心我們是不是跌到田里去了。」
他牽著她往回走。
「你跌過呀?」
「才沒有呢。」他笑。「我是在鄉間長大的孩子,走田埂小路模黑都可以走。」
「你在鄉間長大的?」她難以置信。
「是啊。你看到的房子是舊宅改建的,四周的田好些都還是我們的,只是我父親早自田里退休了,他把那些田租的租,借的借,自己每天和我母親下下棋,種種青菜,時花植草。」
「真好。」她向往的低語。
「你明天一定要見見我父親,他非常風趣,我母親叫他『老番顛』,他叫她『濟婆』。」
「濟婆?」
「他自許濟顛一般瘋痴,他的老婆當然就是『濟婆』了。」
他母親正好听到他的最後一句話。
「又在那瞎扯。」黑段雲輕斥道。「半夜三更不曉得讓客人休息,明早起不來,你爸爸又打鑼打鼓,白小姐會笑話的。」
「媽,她是城里人,讓她開開眼界,長長見識,我沒跟她收學費很客氣了。」
黑段雲著一眼兒子和綃瑤牽著的手,眉開眼笑。
「明天要出去玩,早點睡啦。我為白小姐收拾了你隔壁的客房,這樣她若需要什麼,叫你比較方便。白小姐,你可不要客氣。」
「太麻煩你了,伯母。」
「不,不,千萬不要這麼說,我巴不得你常常來。我先去睡啦,明天見,別再出去走啦。」
黑段雲笑呵呵地進屋去了。
「你母親真好。」綃瑤說,和他一起行道前院。
「你的父母呢?」
「在英國。他們對我采開放式教育,我的父母也很幽默風趣。」
「我想從我們身上都不離看見我們父母的影子。」
她考慮了一會兒,「你父母知不知道向敏妍和你的事?」忍不住還是詢問道。
他靜默片刻。「我只告訴他們,我和她離婚了,他們並不很驚訝。」
「這些孩子呢?他們曉得你的情形嗎?」
「他們才回來一個星期,對他們來說,這里只是他們暫時安身的地方,不是家。你別看幾個小的好像不知憂愁,他們都把悲傷放在心底。」
「松子和越新叫你『爹地』叫得很順口嘛。」
「因為我本來是他們的干爹,他們叫澤宇爸爸,叫我就叫爹地。」
他帶領她去客房。她看到房間,驚訝地張大眼楮。
「這是客房?」
他沒有夸張,這房間是比她讓他住的客房寬大兩倍不止。一張古式四柱大床,家具全是古董級松木制成,室內洋溢著教人懷舊思古的松香。
「雖然只有一晚,希望你住得舒適。」
她難為情地笑笑。「你說話不嘲不諷了,反而令人挺不習慣。」
他大笑,又馬上壓低音量。「不要歉疚,我到府上打擾時,你沒有怠慢我,我在那度過了一個非常愉快的周末。」
「嗯,我也很愉快。」她承認。
他的笑容迷人,眼神溫柔。「那麼,明天讓我們再共度個快樂的星期日。」
「之後呢?」她是為他擔憂。
而他立即領會。他感動地舉手輕撫她的頰。
「再說吧,杞人憂天于事無補。事實上,你的關心已使我感到擔子減輕許多。」
「我不明白你何來的勇氣面對一下子發生的這麼多事,換了我,大概已經手足無措得快崩潰了。」
他嘆息,將她擁過來,溫柔地摟著。
「相信我,我正在那個邊緣上,只不過我若表現出來,這一群孩子和我爸媽會比我先倒成一團,那可就更不好收拾了。」
情感涌動之下,她緊緊抱住他。
「我的能力非常有限,但只要我做得到,我一定盡力幫你。」
「有你這句話就夠了,小瑤。」
他吻下她的前額。本來他準備就此道晚安的,然而他的唇一踫到她似乎便無法停止,他又吻了她的眼楮,移過她小巧的鼻尖,然後琢著她的嘴角,慢慢地,覆蓋住了她整張唇。
她的眼楮閃動一下,隨即閉上,體內每根神經都拉著她靠向他。他的嘴唇在她唇上輾轉回繞,她幾乎無法呼吸了。
當她伸臂環住他的頸項,深深回吻他,他靠著她的唇不禁吐出一聲申吟。接著他的吻如入了灼熱的饑渴,這股溫暖、強烈渴望也進入她的感官,使她渾然忘了身在何處。
敲門的聲音令他們突然分開。佳舲站在客房打開的門邊,很顯然的,她看見了他們熱烈擁吻的一幕。她冰冷的眼神掃向臉孔漲紅的綃瑤,再轉向澤光。
「寶寶不肯睡,鬧個不停。」她說。
「我馬上來。」澤光順一下有些沙啞的喉嚨,對綃瑤柔聲低語。「你睡吧,把門關好。明早見。」
綃瑤注視他走出去,但她留意的是隨後離開的佳舲最後丟給她的仇視目光。
好像綃瑤是她的情敵似的。
澤光走進嬰兒房,雨農好端端熟睡著。他回頭看跟在她後面的佳舲。
她聳聳肩。「他剛才一直鬧,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好,現在沒事了,你去睡吧,明天還要早起呢。」他拍拍她的肩,但她聳開他的手。
「不要把我當孩子,我不是松子。」
她氣鼓鼓地走開,回她房間去了。澤光嘆一口氣。他再一次查看雨農,帶上門出來,走回到客房門外,舉起手,結果還是把手插進口袋。
情況已經夠亂了。他告訴自己。他落寞地往自己臥房鍍去。
第六章悲喜交集
啪!
一粒番茄打在綃瑤胸前,紅色的番茄汁液在她襯衫上淌了濕粘粘的一灘。早餐時華安不小心倒在她身上的牛女乃留下的白漬就在番茄汁下面。越新,那位全壘打手,似乎把蛋黃當球了,也是不小心地不偏不倚掌中她的衣服,那塊蛋黃印和牛女乃、番茄汁,恰好形成一個三角地帶。
這些「意外」發生時,澤光剛好都不在她附近。
「韓一!真是的,你該來向白小姐說對不起。」佳舲向扮個鬼臉跑開的男孩喊。
「沒關系。」綃瑤勉強笑著說。
松子和越新一馬當先的跑得不見蹤影。自他們抵達郊區;下了車,澤光就緊緊盯牢這兩個精力旺盛的小家伙。華安和韓一、佳舲則和綃瑤慢慢走在後面。
兩旁樹林蒼綠的直聳入碧期的晴空,空氣清新怡人,綃瑤卻無心賞景。當她提議由她抱雨農,佳舲善意好心地反對,認為步行上山已然頗耗體力,帶著孩子的負擔應交給澤光這個大男人。現在綃瑤開始懷疑雨農讓澤光帶走,是讓她比較方便受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