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合我意!」盛怒之下,英明大吼。也立起僵硬的身子,兄弟倆隔著桌子,同樣高大的身軀如兩架坦克般對峙而立。「你們倆一塊走好了,別在我面對礙眼!」
人杰緊握雙拳,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他沒有再多說,轉身出去,關門的聲音震得外面大辦公室里的人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英明垂直坐回去,太陽穴痛得悸跳。事情怎會弄成這種局面?他並不在乎合約上那幾百萬的損失,而現在他卻失去了他最在乎的兩個人。他的同胞弟弟,他愛的女人。
啊,或許這樣也好。
英明捧著頭,覺得他快發瘋了。隔了半晌,他拿起電話,對方傳來一個嬌嗔的應聲。
「有沒有空?」沒有任何開場白,他粗率地問。
「阿明?是你嗎?阿明?」
他皺緊眉頭。「你希望是誰?」這個稱呼令他反胃到極點。
那頭揚起一串驚喜萬分的笑聲。「喲,真是,天要刮風下雨了。你怎麼會打電話來呢?」
「我問你有沒有空?」
「今晚啊?嗯,我看……」
「現在。」
「啊?」
「現在,下午,晚上。」
咯咯笑,然後,「干嘛呀?想我想成這樣。」
「你到底有沒有空?」
「神經,我在上班哪,晚上啦,等我下了班……」
「沒空算了。」
「喂,等一等。好啦!好啦,猴急什麼嘛?我請假總可以了吧?為了你,只好讓他們扣薪水了。」
「被扣多少,我加倍給你。」
「得了,誰要你賠呀?只要你……」
「我派車去接你,」他看看表。「十分鐘,最多十五分鐘到。」
線那端有半晌沒有聲音。英明知道為什麼。他向來不去接和他約會的女人,他只到約好的地方和她們踫面。
他不在乎她怎麼想或如何以為。他什麼都不在乎。
***
英明恨他。人杰痛苦地閉上眼楮,隔絕了炎陽的光,卻隔絕不了熾熱。他全身由體內發出的火熱則和陽光無關。那是怒火,傷痛和失望。
他想不到英明如此卑劣。他一直以為他玩得很有原則。然而男女間的游戲,豈真有規則可言?尤其不計後果,不考慮後果會否傷人的游戲。
是啊,一時情不自禁。多好的理由和借口。他和雲英有過多少次「情不自禁」,都在彼此的自我控制下及時打住。現在他真希望他不曾那麼理智。
人杰接著無聲地斥罵自己。他的控制是因為他尊重雲英,也相對的尊重自己。就算他是老古板好了,在他和雲英塵埃落定之前,他絕不會為了難以自禁的佔有她,除非她願意給他,不僅把她的身體給他,還有她的心和信任、承諾。
這些正是詩若所給予英明的,只是他利用了它們佔她的便宜。
詩若該怎麼辦?人杰相當肯定她懷孕了,否則她不會那麼激動,那麼傷心。他也十分確定英明說到做到,他真的不會對詩若負責任。
有本事你去為她負責!
英明這話是什麼意思?人杰想去找雲英。他渴望感受她的溫柔,他想听她說話,看見她甜蜜的笑容。隨便她說什麼都可以,他只想和她在一起。當她在他身邊,在他懷里,他便覺得他擁有了一切。
不,他不要去惹她心煩。她生命中的不幸已經夠多了。他要給她的是愛、幸福和快樂。
但英明恨他。他恨他奪走了他的母親。英明恨他們的母親。他是因此才玩弄女人的感情嗎?母親拋棄了他,所以他便將女人們玩弄于股掌中,然後拋棄她們,以為報復?
而英明知道他關心詩若,他于是玩弄詩若來傷害他?這太可怕了。
他要如何幫助詩若呢?
***
次日,詩若還是來上班了。她在樓下電梯口遇到英明。他冷漠地向她點點下顎,草草打招呼。
七樓過了以後,電梯里剩他們兩個人。
「英明……」
「他們……」
他們同時開口,同時停住。
「你說。」他硬邦邦地說。
他的臉色好難看。詩若好擔心,她勉強忍住又要哭的沖動。她昨天幾乎哭了一天,昨晚也睡不好,早上用冷毛巾敷眼楮敷了好久。
「不,你先說。」
她這麼溫柔,令他很不習慣。「嗯,」英明清清喉嚨。電梯到了十樓。他按住它。「合約的事,我和他們談過。他們說你前天就把這件事澄清了。你昨天怎麼不說呢?」
「我沒機會告訴你。」
他點點頭,又清清喉嚨。她搞什麼呀?那雙柔得像水的眼楮和柔得像蜜的聲音,快把他也變成水了。「究竟是誰和你過不去,這樣整你?」
詩若茫然皺眉。「整我?」
「不錯。明知是你的客戶,存心造成他們對你的誤會。」
「不會吧?他們不清楚而已,不會是蓄意和我過不去。損失的是公司,而公司造成損失,對大家都沒好處。」
「詩若,你不告訴我,我也會去查。等我著手一個個地問,恐怕局面更難看。你說出來,我不直接針對那個人,不過我會讓這人知道我曉得他或她在玩詭計,我會保護你不受波及的。」
「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也不相信有人心眼這麼壞,用這種方式,像你說的,整我。客戶是不高興,不過我想是彼此電話里語言上溝通出了問題。你要問,不妨改為建議,提醒一些人電話禮貌和修正說話口氣,不必要弄得好像個人恩怨。」
英明用一種新的眼光打量她。「好,你說的很對。我采納你的意見。等一下我要他們集合開個檢討會。」
詩若凝視他蒼白的臉。「你太辛苦了,英明。為什麼不把這件事交給洪經理去做呢?他是業務部經理,由他來督導和糾正他的屬下,你就可以少忙些,少操點心了。」
他望住她,呼息變沉。「你為什麼這麼關心我?」
她柔柔地笑。「我為什麼不該關心你?」
「因為你這樣會讓我想吻你。」他生氣地低吼。
詩若臉上飛起紅雲,但她仰向他的眼楮灼灼閃亮。「誰阻止你了?」
他自喉間吼哮一聲,粗魯地將她攬靠在他身上。「這次你會不會再去告訴人杰?」
「人杰?關他什麼……」
「哦,管他的!」
只是一個吻。他想。他已經把她讓給人杰了,他要的不多,只是一個吻。他只要吻她一下下,紓解一些些他的痛苦。
結果它不只是一個吻,他傾注了他積壓的所有情意和饑渴,他不僅僅吻她,他用他的嘴唇吞噬她,他的雙手隔著衣服恣意的撫模她。
他吻她,撫模她的方式,仿佛這是最後一次。詩若的心糾了起來。她不顧一切地以相同的熱情回吻他,將她的身體貼緊他,配合他手的動作移動、蠕動。
火焰迅速地燃燒,英明喘息地抽身。「老天,」他嘶啞地說︰「你真要命。」上次在他辦公室,這次在電梯里。他敢說,已經有人以為電梯故障了。
再繼續個一秒鐘,電梯真會著火的!
詩若一逕用盈盈如水的眸子凝視他。「如果你要,我可以把我的生命分一半給你。」
他瞪著眼。「你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他渾身刺痛,他必須離開這,離開她。
他讓電梯門打開。人杰就站在外面。
不管他要說什麼,看到他們的樣子和表情,他立刻知道剛剛這部電梯為何靜止不動,及在里面的人在做什麼。白痴才看不到英明明顯的身體反應,和詩若閃亮的眼楮,泛著紅暈的臉。
英明一語不發擦過人杰身邊,朝走廊另一邊的洗手間快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