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惱人的情絲 第5頁

作者︰葉小嵐

只有媽媽,總是因為想你而一天哭上好多次,一連哭了好多年。後來我們才知道,你被送到日本去讀書了,桑家和我們約法三章,叫我們不要影響你的生活,說他們一定會善待你。爸爸也說,他並不是賣女兒,從未收下桑家一毛錢,所以他很安心,希望你在桑家的栽培下出人頭地。」

青蔓說著,又淚眼汪汪地要哭泣起來。

「好,好,傻妹妹,別這麼多愁善感了。姊姊沒說過得好,也沒說過得不好呀?你看看,我這不是好好的?要說傷心事,姊姊只覺得對不起媽媽一個人,她為我受那麼多苦,我卻不知道。」

靜剛的雙眉緊鎖,臉上浮現無邊的悲哀。一旁正唏噓不已的青蔓,忽然看見門口不知何時站立了的一個男子,整個人霎時活潑了起來,精神大振地喊了一聲︰「逸航哥哥,你什麼時候來的?」

章逸航臉色慘白,眼眶濡濕地站立原地,眼楮眨也不眨地凝望著靜剛。

靜剛強抑住心的狂跳,把平靜的眼眸投向了那個正為她而震撼著激情的人。

啊!十一年,狠狠往肚里咽下多少相思的眼淚,那個 直的青年,如今蛻變成一名翩翩儒子,氣宇軒昂,逼人的俊秀和書卷氣,怎怪青蔓將心交托給他?那依稀的輪廓與五官,不變的神態和氣質,教她一眼就能相認,一眼就把內心的深情繾綣都喚回到眼前……「逸航哥哥,她是姊姊!她是姊姊,姊姊回來了!」

青蔓興奮地叫嚷著,不由分說地把靜剛推到章逸航面前。

「看啊!快看,姊姊回來了,姊姊好美好美,你說,我們像不像?我有姊姊這麼漂亮嗎?逸航哥哥,快說,別發呆呀!」

被青蔓推拉著,靜剛和逸航幾乎只有一拳之隔,靜剛只覺自己呼吸急促,然而她仍是保持平靜與淡漠,不讓自己的情緒泄漏出分毫蛛絲馬跡。

「桑小姐,久違了。」

逸航並沒有接下青蔓的問話,一張悲喜難辨的灰臉擠出一種極為不甘不平的怪異表情,冷冷地開了口。

靜剛往後側退了一步,逃離了他那灼人的閃閃眼神,並沒有搭腔。

「咦?怎麼這樣稱呼姊姊?桑小姐?好奇怪哦!」

青蔓聳著肩站在兩人中間。

「這樣的稱呼一點都沒錯,姊姊早就不是葛青蔓了。」

靜剛習慣性地將只手環抱在胸前,目光慢慢投向窗外的萬里晴空,又復意味深長地把視線投向青蔓,說︰「現在,青蔓是你。」

「噢,是啊,是啊,我都糊涂了。不管怎麼樣,也不該這麼生疏見外嘛,逸航哥哥,你可以叫姊姊靜剛啊。來,你們坐一下,我去焗薄餅,煮咖啡……」

青蔓喜不自勝地一邊說,一邊卷起了衣袖。

「不,青蔓,今天不能陪你吃薄餅了,晚上要趕一篇報告,薄餅你就一個人吃吧。

我走了。」

逸航說完,反手關了門便離開。

「怎麼這樣!差勁,討厭!早就說好了……」

青蔓追到門邊去叫喚,很是生氣。

「他有事,讓他去吧,姊姊陪你吃。」

靜剛露出淺笑,寬慰著青蔓,臉上一片溫柔和慈愛。

*********

離去的時候,已是萬家燈火的入暮時分。

夕陽余暉正奮力投射出一片壯麗的暗紫和靛青,留給臨別的大地,明亮的熠熠千燈萬盞,在如此的背景襯托下益顯壯闊輝煌、綺麗旖旎。

靜剛來到十五樓電梯門口,正待按鈕下樓,一個人影閃到身前。

強而有力的一條手臂緊緊攫住了她,傳來清清楚楚的一聲叫喚︰「青蔓!」

靜剛錯愕地愣住了,竟然是章逸航守在那里等著她!至少足足等了兩、三個鐘頭。

她抽回自己的手,冷冷地搖著頭說︰「我不是,你認錯了。」

逸航再次抓住她,堅決地抓住她,堅決地說︰「你是青蔓!永遠是我的青蔓!我怎麼可能認錯?怎麼可能?」

「逸航,你的青蔓現在在屋子里,十幾年來,你們朝朝暮暮在一起沒有分開過,你竟然會把她認錯!」

靜剛奮力甩開他,搶進開了門的電梯,逸航立即跟進去。

電梯迅速一層層往下掉落,只听見逸航重濁的呼吸聲,兩人之間是一片緊繃的緘默。

電梯到達地下室停車場,逸航傷心地開了口。

「青蔓,請讓我們彼此好好談一談,好嗎?闊別了十一年,難道你真的對我無話可說?一句話也沒有?」

靜剛不敢去接觸他的眼楮,只是把腳步停下來,將眼楮投向遠處停車場粗糙的天花板,絕情地說︰「你听過一句禪詩嗎?雁渡寒潭,雁去潭不留影;風來疏竹,風過而竹不留聲。過去的事,何必再苦苦留住?你讓我走吧。」

「好高深的境界,佩服!想不到十一年不見,你已經成了莊子的高徒,修練出這麼偉大精深的功夫,可以把事情當做根本沒有發生過。」

這樣的句句冷嘲熱諷,倒是把靜剛滿月復舊愁新怨勾上心頭,她調回目光,哀怨地直射向他的眼楮,攫住它凝視了幾番,才冷峻地問︰「什麼事情?什麼事情曾經發生過?」

「什麼事情曾經發生過?你問我什麼事情曾經發生過?哈,難怪剛才我親口听你說,這世界上你唯一對不起的人是你母親?」

逸航的怪聲怪氣透著無限淒涼和怨懟。

「難道,我還對不起你?」

靜剛說完,迅即大笑起來,狂放暢快地大笑,像一陣颶風吹遍了整個靜幽幽的停車場。

「笑夠了吧?這些年,你也學會了這樣轟轟烈烈的輕狂放浪,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逸航等她笑夠,兩手狠狠抓著她的肩膀搖晃著。

「是的,我早就告訴過你,你的青蔓在上面,是你硬要把我當作她。不是嗎?

何況,我的確是改變了,也受夠了你的嘲笑,你還想怎樣?」

靜剛不甘示弱地問。

「你听著,青蔓,我要你正正經經、老老實實回答我,過去的事,你完完全全不在乎?完完全全忘記了?」

這個虛情假意的男人!在和妹妹耳鬢行廝磨了十幾年後的今天,竟然又想說服姊姊和他重燃舊情!他可是真正徹頭徹尾地改變、徹頭徹尾地負心!

靜剛悲不可遏卻不作聲,只想听他還能再說出些什麼荒誕無恥的話來。

「好,你不說,我說。那一年,你沒有一句告別的話就走了,改名換姓當了高不可攀的豪門千金,初去日本,又到美國,真是好一個遠走高飛、杳如黃鶴、飛上枝頭變鳳凰,長天碧海任由飛翔的你,又怎麼會知道被你遺棄的人,必須怎麼樣守著一個酷似的影子才能活下去。感謝上天垂憐,讓這個世上還有一個青菡,教章逸航把她當作青蔓而苟延殘喘地活下去。因為我深信,總有一天你會回來,桑家的根都在這里,你一定會回來!」

「那又如何?當年的葛青蔓已經被取代了,已經填滿了你的心,我只是另外一個人。」

「不,不能取代,絲毫都不能!永遠永遠,我自己很清楚地知道,青蔓是青蔓,青菡是青菡,我唯一愛的,永遠只有一個青蔓!在天真無邪的青春歲月中,我們兩心相許,海誓山盟,誰都不能變心。」

「那只是……只是一種想像的游戲,告別童年的時候,你就該把它忘了。」

「青蔓,我苦苦思念了你這麼多年,沒想到再見到的一個人,竟已變得這麼冷酷、殘忍!」

「章逸航,你對青菡難道就不殘忍?你對她是玩弄還是利用?你已經和她在一起,竟然還能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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