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菱說得意氣風發、神采飛揚。
「心領了,我敬謝不敏,不想要那種派頭。」
成霄立即拒絕她。
「少土了!像你這樣的大醫生,竟然能容忍自己用那些便宜貨!你知道,稍微象樣的人哪個不用名牌、進口貨?簡直是遜斃了嘛!」
「不管你怎麼說,我就是不用那些東西,你要買,我是不管你的。」
「好,算了。你不要,我要,這總可以了吧!我可要好好買幾樣東西縞賞自己。」
說著,芷菱拖著成霄進了一家歐洲精品店。她最聰明的地方,就是絕不在成霄面前堅持己見。
成霄看著她在衣架前恣意挑選、樂而不疲的背影,不禁想起了他的前妻。
用信用卡付清了一張巨額帳單,企鵝般地提著左右兩堆袋子,成宵悲傷地體悟到自己再一次陷入了錯誤鎊成的泥淖。
而芷菱卻是興高采烈,聲音如沾了蜜糖似地對成霄說︰「成霄,你真是好慷慨!送我這麼多東西!接下來,該讓我表現一下了,我請你去跳DISCO,然後看午夜場……。」
「不了,我們今天到此為止。」
成宵不由分說,招來了一部出租車,把芷菱和購物袋統統一古腦兒塞進後座,「踫」地開上車門,連聲再見也不說。
第二章
很快地,芷菱開了新戲,回到攝影棚去繼續表演她所熱愛的戲夢人生,管成霄這也才如釋重負松了一口氣,擺月兌了她的糾纏和黏膩,終于能每天準時回家陪靚君吃晚飯,還有,看她練琴。
當成宵第一次看見邱芷英的時候,正是他和芷菱又一次約會回來,靚君練琴到半途的時刻。邰芷英和靚君並排坐在鋼琴前,並不理會有人進門來而繼續進行教課。她正在教靚君初步的指法,只見她修長白淨的一雙手柔若無骨地在琴鍵上撫觸滑動,自手腕以至每一吋指節都充滿了極度的美感以及極度的認真和尊重,對琴鍵托付著她全心全意的
情感與信仰。她也不在意背後有人駐足觀賞,只是陶然而專注地示範著。她的聲音和她的手一樣極度柔軟婉約,輕言輕語地配合著示範動作而解說。時而,她的柔夷款款輕滑,便如同微風一陣拂動風鈴,落下一串令人神為之神馳的曼妙音符,教佇立在後的管成霄只覺一陣陣飄飄然的感動與沉醉,他高高俯看著那一雙手,幾乎出了坤。
待到一小時的課程結束,邵芷英不慌不忙地擦拭了琴鍵、闔上琴蓋、收好琴譜,起身休息的時候,成霄這才有機會和她打了照面,看清了她的臉。
是一位和芷菱同樣五官標致、輪廓出色的美女,所不同的、極大差異的是芷菱是個神情靈動熱情的女人,而邵芷英卻是滿臉的沉靜冷漠,她那種懾人的靜漠從她明亮雙眼所閃動出來的冷冷芒輝中盡現無遺。過肩的長發、素色的飄飄衣裙,樸素純淨的臉龐,簡直無法叫成宵把她和剛才的柔曼琴音組合成一體。
不知為什麼,和這樣一位女子面面相覷竟使成霄感到心虛。
是她那一股逼人的安氣和沉靜使然吧?
還是他實在無法相信她和芷菱是同胞姊妹,迥然的差異使他大感意外以致有些失控?
或許,兩者皆有。
他禮貌地和她打招呼,也不多言語。畢竟,他自己也是一個冷漠的人。
邰芷英甚至只以一個若有還似無的點頭動作便了結了他們的第一次相遇。
避成霄曾經懷疑,讓六歲的靚君親近這樣一個女子是否適宜?
他私下問過靚君,以了解更多她們相處的情況。
「我很喜歡芷英阿姨,她好香好香、好溫柔好溫柔!對我好好!」
「她,不凶?」
「才不會呢,芷英阿姨最溫柔了。」
「她,罵人嗎?有沒有罵過你?」
「才沒有呢,阿姨都一直夸贊我,從來不罵我。」
答案令管成霄大出意料,但他不能完全去相信一個孩子,于是他去征詢靚君的保母。
「芷英小姐雖然外表冷冰冰的,我卻看得出來她是個面冷心熱的女孩子。光從她對待親君的那種耐心就可以觀察出來,老實說,我自己都自嘆不如!」
年近四十的管家兼保母葉嫂如是說。
避成霄相信保母的閱人經驗和能力,何況,久而久之,他自己也能觀察得出來芷英對小孩子那種令人嘆服的愛心和耐心,雖然一星期只有三個鐘頭的課,要了解一個人基本上的性情,也足夠了。
「來,再試一遍,無名指要在這個位置……。」
大半個月下來,成霄感覺靚君實在沒有什麼音樂細胞,她的進展很慢,芷英卻始終不厭其煩,一再地耐心教導。
現在,成霄有很多時間看她們練琴,也比較有機會和這位冷若冰霜的小姨子交談,但是,無法改變的是他們同樣各自吝惜著彷佛千金難買的笑容,而且,唯一的話題永遠只是親君。
「人家說名師出高徒,我看靚君再怎麼教,也彈不出個所以然來。」
教完了琴,靚君被葉嫂帶上樓去,成宵陪著芷英喝茶,這麼閑聊著。
「我不是名師,如果姊夫想讓靚君當一位鋼琴家,會誤事的。」
邰芷英以她那柔軟的聲音讓成霄踫了一個「軟」釘子。成霄暗中苦笑,為什麼鄙家姊妹都有這種特異本事,而他偏偏都領教上了。只不過,芷菱那招叫作撒嬌、撒賴,芷英可卻是義正辭嚴。
「我倒不是要讓靚君以彈鋼琴去安身立命,最重要的是教的人和學的人都不覺得那是一件苦差事。她學得沒有負擔,你教得心情偷快,這樣才值得。」
成霄說得自然而誠懇,讓芷英听了覺得十分窩心喜悅。她看過很多只顧自己孩子的狀況、忽略教師感受的家長。她眼中冷冷的光輝忽然變得柔和起來,嘴角也浮現一抹旁人無法察覺的笑意。
「靚君雖然不好教,但並不排斥鋼琴。很多孩子就是被逼怕的,一旦怕了,即使能逼得出成績,對孩子實際上並沒有好處。」
芷英說完,成霄點點頭,表示贊同。
事實上,成霄十分想把話題擴大,和她暢所欲言。他們的交談雖然不多,卻充滿投
契和共嗚。只是……芷英那冷冷的表情使他望之生畏︰「姊夫,我告辭了。」
屋外響起了汽車喇叭聲,芷英正起身告闢,靚君又磴磴磴地跑下樓來,她可是听了喇叭聲特地下來與芷英告別的。
「芷英阿姨,別忘了後天還要來喔!」
靚君挨近芷英的時候,芷英特意蹲來,讓靚君摟著她吻別。
成霄站在窗邊,遙望芷英穿過別墅的庭園,搭乘一輛等待著她的轎車離去。
「葉嫂,開車來接芷英的人,是她的男朋友嗎?」
成霄的眼光放在屋外遠處,還沒收回來,若有所失地問著保母。
「噢,先生,那是芷英小姐的丈夫呢。」
「啊?她結婚了?」
成宵大吃一為。他從來沒听芷菱說過她的妹妹已經嫁人!
「是呵!我本來也以為是她的男朋友,所以問她。她告訴我她已經結婚了。」
葉嫂說完,帶了靚君又上樓去了,留下管成霄獨自一人在客廳上發呆。他喝了一杯又一杯的茶,看著芷英喝過的那一只茶杯,看著窗外,看著鋼琴,看著天花板上的水晶燈……他思索,遐想,發愣。
邰家姊妹困惑著他。
芷菱使他困擾。
芷英使他迷惑。
然而,此時他想著芷英比芷菱更多一些。為她那冰一樣的神情,絲帛一樣柔軟的手與聲音,還有她如黑夜森林一樣神秘的內心。
還有,那樣年輕的她,竟是名花有主的已婚婦人!既然已經結婚,難道她還是一塊無法溶化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