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去吃東西了。」因為她看到旁邊有人手里捧著八寶粥,引得她肚子開始抗議了。
羅新隨後跟上,走在她旁邊繼續替她擋去人潮的擠踫。很體貼的舉動,可惜身邊的女人神經太粗根本沒反應。當然就算她看到了也頂多賞他兩個字︰多事。
吃完東西,付賬離開。隨風大呼好吃,叫他以後如果還想劫她吃飯,非這家不來。
羅新大方地點頭同意。身上的西裝外套剛剛掃到了桌子上的油漬,吃東西的時候不小心還濺了兩滴油星上去,他干脆把外套月兌了下來搭在臂彎里,拉松了領帶跟著她繼續逛。
隨風大概看到了他剛剛衣服慘遭橫禍的境況,沒什麼誠意地安慰道︰「唉,把衣服弄髒了,你運氣真是不太好哎。想必要洗干淨,光付干洗費也要不小的一筆數目吧。」
羅新淡然淺笑,欠了欠身道︰「承蒙關心,這點小吧洗費我勉強還付得起。」
她不以為然地斜他一眼轉身先行。知道他有錢,用得著如此彰顯嗎?
快逛到底的時候,隨風又在一處買飾品的攤位前停了下來。
大嗓門的老板娘見她拿著一只雕花的銀鐲子反復看,開始熱力介紹道︰「小姐你可真識貨,這鐲子是古董,百分百純銀的,僅此一只,想買趁早啊!」
隨風抬眼看了看她,對她的鼓吹之辭頗不以為然。她在校四年,這夜市早逛到熟爛,想糊弄她可沒那麼容易。
「少來,這鐲子我明明在前面的小攤上有看到賣。」比睜著眼說瞎話,她可也是行家。
「怎麼可能呢?」老板娘的眼神開始閃爍,知道女買主不好糊弄,于是改變戰略說服她旁邊的男士︰「先生,您看您女朋友這麼喜歡,才一百塊,花小錢博得女朋友一笑,很值得的。」
隨風立刻瞪她一眼,不客氣道︰「你是賣東西還是說媒啊?是我要買,跟他沒關系好不好?」
奇怪,她哪只眼楮可以看出來他們是男女朋友?
羅新不以為意地對老板娘笑了笑,掏出皮夾抽出一張大鈔遞過去,「謝謝你,我買了,麻煩你替我們包裝一下。」
替「我們」包裝?誰跟他是我們啊?她又沒說要買!
「你錢多啊,才會花一百塊買個只值五十塊的東西。」她當著老板娘的面教育他。
老板娘也沒空跟她計較,反正已經有人付錢了,她趕緊搶過鐲子三兩下利落地包裝好,然後遞給羅新,微笑著送客。
隨風白他一眼哼道︰「你可別送給我,我才不要。」丑話說在前頭。
誰知道那男人送了她一記「你想太多」的表情,回道︰「我沒說要送你。」
跌倒!誰……誰好心來扶她一把?
出了大丑,她也沒心情再逛了,悶著臉轉身往回走。
羅新從後面追上來,沉默地隨在她身邊走了好大一段路。走到一盞路燈下的時候,他突然伸手拉住她。
隨風下意識地就要揮開,卻被他握得更緊。
「你干嗎?」腦袋抽筋了啊!那麼大力,她怎麼說還是小女子一名,他的風度突然都跑到哪去了?
羅新將紅色的包裝盒放到她手心里,低沉卻認真地說道︰「我說謊,其實這個就是要送你的。隨風,我們交往吧。」
隨風擰眉抬頭,想嘲笑他一句「吃錯藥啦」,卻意外看到他深得尤似夜幕的黑沉眼眸。那雙透著固執與溫暖的眼楮讓她漸漸忘了自己本該有的反應,一顆重重設防的心在經歷了當年那場決絕的傷害之後,第一次傳來了一聲溫柔的裂響。
三天前的那晚恍如夢境,只有手腕上那只秀氣的銀鐲子提醒著她一場無法逃避的記憶。
那晚她听完他說「請交往」的那句話之後,一路都沒再說話,沉默地上車讓他送她回家。他離開之前認真地留下一句︰「請你認真考慮一下,給我個機會,也給自己一個重生。」
他說出這句話她就明白了,他對她的事情一定知道一些,想隱藏自己好像已不再像以前的每一次那麼容易。
三天來她一直都窩在家里,一顆心回憶過去回憶到疼痛,還是無法釋然。
突然覺得很茫然,于是她約了林嘉來看她,那女人卻在電話里鬼叫著忙死了,忙著對付她前段時間親自接來的那個外省客戶。
林嘉說那算是個年輕有為的男人,可惜對她所提出企劃案的態度很雞婆,嫌東嫌西任她改了幾回還是意見一堆。林嘉已經放話要跟他斗爭到底,搞不定這宗業務她就辭職回家吃自己,那架勢顯然是耗上了。
憑她夏隨風跟林嘉那女人這麼多年的交情,已經可以敏銳地覺出了一絲異樣來。也許那丫頭要開竅談戀愛了吧,陽光明媚的季節,的確適合追逐一份美美的戀情。
既然事關姐妹終身幸福,她也不好意思太騷擾她。心煩也沒辦法,一個人躲在家里慢慢想清楚好了。
陽台上陽光很好,隨風抱著一本小說躺在藤椅上,看了半個小時還停留在第一頁的進度。思緒在游離,直到屋里傳來電話鈴聲才把她從冥想的世界里拉了回來。
伴下書走進去接起來,竟然是羅新。
從那晚之後他們一直都沒聯絡。她當時沒拒絕也沒點頭,只在他驅車離開的前一秒低聲說道︰「給我點時間,讓我想想吧。」
引擎的聲響轟鳴,她以為他不一定會听到,而由這三天的平靜來看,他應該是听見了。
好奇怪,他怎麼會有她家里的號碼?
「你怎麼會打電話來?」她好奇,也很干脆地問了出來。
「我打電話向你父親問的號碼。會打來是想約你出來談談。」他有條不紊地回答。
「對不起,我今天有事,改天吧。」她還沒想清楚,不想見他。
「是嗎?那好吧,等你有空我們再聯絡。」他也不堅持,很有風度地道別後掛斷。
隨風對著話筒沉默了幾秒才緩緩掛上。
心里的恐懼杳無邊際,她明明不敢也不該再相信任何人,可是這一刻為什麼她卻猶豫了?是否她真的是在潛意識里從羅新身上尋找著熟悉的影子?如果是,那麼她就太惡劣了。
捫心而論,羅新是個不錯的人,就算不做情人,也可以做很好的朋友。當然在她的世界里朋友的定義平乏幾近淡漠,但他們總算相識一場,她沒權利利用一個還算順眼的男人。
她想結婚,嫁人的目的正如她跟每個相親對象說的那樣,只想求一份安穩生活,盡快擺月兌夏老頭的視線。因為她越來越意識到自己的憤恨在減弱,她要替母親把那份委屈和恨意堅持下去,所以她這輩子都沒打算原諒她的父親。
她並不稀罕感情那東西,因此對羅新說完那句「考慮看看」後,她其實就已經開始後悔。真的不該再放任他一點一點入侵進她的世界里來了。
電話機旁擺著台歷,她隨手拿起來翻看了一眼,一個圈著紅圈的日期驀地闖進視線。手本能地一哆嗦,台歷掉在了地毯上。
隨風匆匆抓起沙發上的外套沖出門去。
風過無聲,陽光正穿過樹葉間的縫隙灑落下來。
山坡上有一座年代並不久遠的墳,墓碑前此刻站著一高一矮兩道女性身影。
隨風將手里的花束放下去,退身站回來。在她旁邊站著一名五十歲左右的女人,慈眉善目優雅恬靜,歲月的刻刀並沒在她臉上留下太多痕跡。
「院長,近來院里的一切都還好吧?」隨風轉過臉淡然笑問。
「都很好,大家也很想你。」院長溫和地說。她是山下「溫心」孤兒院的院長,一手創辦了「溫心」,照顧過很多孩子,也包括隨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