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伯,你我相見就是有緣,我既然在無意中嚇著了你,那麼不如你就安心的待在倉家休養幾天。」她好生有禮的說道,那燦燦的笑意將她原就嬌俏的臉龐襯托得更加甜美動人。
「這可不成!」徐伯一听到她的提議,連忙否決道。
雖說他這一輩子在經過這些圍牆彷佛高聳入雲的大戶人家時,多多少少會渴望一探里頭的富貴榮華,可像他們這種小老百姓,好奇可不能當飯吃呢!
要是他待在倉府休息,他的活兒就保不了,所以還是知足認命些好點。
「為啥不成?」細細的柳眉高高挑起,高昂的興致被潑了桶冷水,落離討好的笑容有些垮了下來。她的心中早就盤算好了,要去瞧瞧那鬼長什麼樣子。
「因為咱打更的活兒要是沒了,那麼一家子便要喝西北風了。」實在不懂這個笑意盈盈的富家小姐干啥那麼好心,願意讓他在這麼富麗堂皇的地方休養,但就算他心里有千百個願意,然而他一家大小都靠他打更在吃喝,要是他貪圖一時的舒適而丟了打更的活,全家不是都得跟著餓死了嗎?
听完他所說的理由,原先消失無蹤的笑容很快又回到落離臉上,只見她倏地靠近榻旁,眼巴巴的看著老人家。
「徐伯,原來你是怕沒了活兒,那不打緊,我來替你打更不就成了嗎?」
「啊?」一張嘴張得彷佛可以塞下一顆饅頭,徐伯目瞪口呆地瞪著她,她的話是多麼的「駭人听聞」呀!
她──一個嬌滴滴、唇紅齒白的大家閨秀,竟然想代替他去打更?!
就先別說她的家世背景容不得她那麼做,就說她那縴細得彷佛風吹就跑的身材,誰敢讓她在這麼天寒地凍的夜里去打更啊!
要是一個不小心,出了啥事,那他拿什麼來賠給倉家?
「徐伯,再怎麼說,你受傷我也有責任,所以我得負責。」落離這張小嘴說起道理來,也還真是似是而非的頭頭是道。
「可是……這……」但是就算今天全部的責任都在倉家大小姐身上,他也不敢答應她的善意啊!
可瞧她巴掌大的臉蛋兒上盡是不容撼動的堅持,他一時之間倒也不知該如何拒絕,就怕傷了小丫頭的心。
唉,沒遇鬼卻遇到個瘋子,他怎麼沒听說倉家的小姐腦子有問題呢?
「徐伯……」眼見徐伯臉上的猶豫不少反增,她趕緊使出她的拿手絕活──撒嬌。
她嬌嬌軟軟的喊了那麼一聲,頓時讓徐伯這個粗人全身上下的骨頭都酥了,更別說她還拉住了他的手直搖,搖得他雖然一把老骨頭快散了,可卻心蕩神馳。
「這……」
徐伯動搖了,落離當然瞧得出來,于是更加賣力地說道︰「徐伯,你就答應人家嘛,不然我的良心會很不安的。」
「可是……妳是個大小姐耶!」徐伯的聲調里已經滲著心軟投降的訊息,听得站在一旁的胭兒直跳腳。
「沒啥可是啦,你別瞧我縴細的模樣,我的身手可是好得很耶!」她為了取信老人家,還雙掌用力一拍,跟著一個漂亮的馬步成型。
「這……」徐伯瞧她這麼興致勃勃的模樣,原要答應了,可眼角的余光瞥見胭兒朝著他猛搖手,臉上一片他萬萬不可答應的警告神色,當下答應的話又咽了回去。
瞇起燦亮的眸子,落離的眸光順著徐伯的視線看去,就見胭兒存心壞她好事的比手畫腳。
臉色一沉,原本嬌滴滴的聲音也跟著冷了起來,她警告似的低喊一聲,「胭兒……」
被那雙明眸一瞪,胭兒瑟縮了一下,但一想到自己的職責,連忙又大起膽子來提醒道︰「小姐,妳可千萬別去當什麼打更的,這事要是被三位少爺們知道了,那事情鐵定鬧大的。」
「這妳不說,我也不說,誰會知道呢?」這話說得是理所當然,可也帶著一抹明顯的警告。
意思就是要胭兒別多嘴,否則到時若是讓她大哥知道,倒霉的絕對不會只有她一個而已。
「厚……」知道小姐心意已定,胭兒除了跺腳抗議之外,也只能眼睜睜地瞧著落離繼續纏著徐伯,莫可奈何的任徐伯被說服。
唉,這下她可真頭痛了。
堂堂倉家的大小姐,若成了一個更夫,這事要是傳了出去,她的頭不被三位少爺們擰下來當球踢才怪。
可是,知情的她能報嗎?
要是她當了報馬仔,把這事稟告上去,只怕此刻躍躍欲試、想去「見鬼」的小姐第一個不饒她。
唉,為啥她家小姐就不能像別人家的小姐一樣,安分的做一個大家閨秀,總是喜歡旁的姑娘家不愛的東西呢?
盡愛些練武、妖魔鬼怪之類的事,害她這個小丫鬟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心中不停埋怨的胭兒忍不住將目光往被棄置在角落的繡架掃去,心中更哀怨了。
唉,那塊琉璃布還好端端的擺在那兒,看起來,那上面想有繡得活靈活現的花花草草,可真有得等了,大少爺那邊更不知道要怎麼交代了。
嗚,小姐干麼一定要這麼折騰她,非得讓她這樣左右為難呢?
第二章
呼……真累!
那只名聲傳遍大街小巷的鬼究竟在哪兒啊?
她可是在南宮家那破敗的舊宅前來來回回不知走了幾趟了。
一手銅鑼、一手槌,光是「天干物燥,小心火燭」這句話就說得她口干舌燥的。
褪去綾羅綢緞換上一身勁裝,此時的落離看起來並沒有穿這裝束該有的英姿勃發,反而顯得無比困乏。
唉,這打更的工作還真不是人做的,喊得口干舌燥,一句月下來也不過幾兩銀子,要不是她想要看看傳聞中南宮家的那個鬼,她還真想銅鑼一扔,打道回府咧!
唉,早知道該讓胭兒跟出來,至少現下也不會那麼無聊了。
心中的後悔還沒完,落離的背脊突地感到一陣寒涼,她似是心有所感的回過頭去,可映入眼簾的除了被寒風卷起的落葉之外,並無他物。
「唉,看來今兒個是別想見著了。」懶洋洋的自言自語著,腳跟兒一旋,她準備打道回府睡覺去。
誰知,她才轉身,眼角倏地閃過一片白影,原以為是自己太疲倦眼花了,但揉了揉眼之後,那抹白影竟然沒有消失,反而還在她的眼前從街角閃過。
天啊,那就是鬼嗎?
沒有驚聲尖叫,也沒有任何害怕的感覺,她的眸子雖然圓睜,然而里頭盛滿的盡是興奮。
沒有時間讓她猶豫,當她發現那抹白影很快地飄離她的眼界,她立時拔腿急追。
她一心一意要瞧清楚那只鬼,即使跑得氣喘吁吁也絲毫不在乎。
可那抹影子飄得恁快,任憑她將輕功發揮到極致,也只能勉強不讓那抹白影飄出她的視線之外。
猛提一口氣再加快腳步,眼看就快追上了,但在眨眼之間,那抹白影卻突地消失在南宮大宅那有著些許破敗的圍牆之內。
「飄那麼快干麼,氣死我了!」雙手撐著膝頭,落離上氣不接著下氣的喘著,靈動的雙眸直勾勾地瞪著白影消失的方向。
半晌之後,她燦燦的笑了。
雖然氣惱自己錯失了「見鬼」的良機,不過也無所謂,反正今天見不著,明天再見……總有一天能見著吧!
看來,接下來的日子一點兒也不枯燥乏味了。
半倒的樹干上還有燒灼的痕跡,一片頹傾的屋舍和那破碎的瓦爍透著一抹詭譎的氣息。
在這座廢棄的大宅之中,就連空氣也特別的陰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