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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晝無垠 第31頁

作者︰真樹

無垠張開雙臂,緊緊地擁住朝他奔來的永晝,那撞擊的力道讓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終于又在她身邊,心中的空虛,終于得以填滿。

連永晝自己都嚇了一跳,怎麼身體會不受控制地行動?但她管不了這麼多了,她就是想把這三個月來的孤寂全部傾吐出來,不能再忍耐。

「我……好想你。」閉著眼字字用力地說著,淚水滑落臉頰,掉入他的心里。

這陣子所受的煎熬不亞于她的無垠在鼻息中嗅到那思念的香味後,同樣深刻地說︰「我又何嘗不是。」

等了三個月,盼了三個月,冰冷的身子終于又回到溫暖的懷抱,此刻除了彼此,其它什麼都不重要。

看見這景象而致啞口的黔柱除了張大了嘴,也忘了該做些什麼;反觀另一邊的暗璐就識相多了,他先合起黔柱的嘴,接著說︰「這兒沒我們的事了,有什麼儀式,或是什麼要和戰君商討的,明兒個再說吧。」今天就把時間讓給他們小兩口。

多虧了左相的體貼和聰穎,把所有大小事都交給暗璐去處理的無垠和永晝回到了坤簌宮,一個只屬于他們兩人的地方,也是三個月前他們道別的地方。

永晝替他卸下沉重的戰袍,解開將黑發束于頸後的金繩,青蔥般十指撈來水盆中的白綾,絞去水後細心地將綾巾折成四方形,抬高了手替無垠拭面,一面髒了,她換一面,繼績替他洗去一路上的風霜。

為了不讓永晝太累,無垠坐到床畔,減少兩人間的身高差,他看著全神貫注為他擦臉的永晝,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靜。在相隔兩地的時候,相思的情緒總在夜里來叨擾,讓他無法成眠,因此回宮的渴望日漸高漲,但此時此刻他就在這兒,心心念念的人兒就在眼前,但一顆心卻異常的平靜,沒有了不安,只剩下無聲勝有聲的平和。

就在永晝拿起他的手擦拭之時,無垠默默地凝視著她。平時不愛上胭脂水粉的永晝,今天畫了眉、點了唇、上了粉,但這些都比不上一身黑沃的後服來得不同。無垠知道,這三個月,她改變了不少,而她這一身的打扮,就是在對他宣布正式成為黑沃王後的訊息,這其中過程的淒楚斷腸,除了她自己,就屬無垠最能體會,因此他替她心疼,也擔心她對自己過分強迫了些。

「永晝……」磁性的聲音響起,她抬起頭和他對望。

無垠拿走她手中的綾巾。「這些都是下人做的工作,妳不必做。」

但永晝只是拿回綾巾,轉身走向石桌,將綾巾浸入水中,輕輕揉搓。她背對著他,說︰「你讓我為你做些事,這些比起你為我做的,根本不算什麼,就讓我做吧。」

無垠來到她身後,雙臂繞到她身前,握住兩只浸在冷水里的手掌,他緊貼著她,就連說話時都能感受到彼此的共振。「我不需要妳做任何事來回報我,這世上不是每一件事都要報恩,比如說愛。我愛妳,並不求妳也要愛我,妳大可不予理會,但是這和我對妳的愛是沒有關聯的。」

他是怎麼辦到的?隨口說出一句話,就能讓她感動得無法言語。也許是她對愛情的認知太少,但永晝寧可相信,無垠說的每一句話都是世上最動听的。

「已經來不及了……」她轉過身來面對著他。「你應該早點告訴我,如今我已無法回頭了。雖然人嫁到這個國家來,但我沒有準備把心也一起嫁過來,是你讓我無法控制自己。」

含蓄的告白讓無垠笑開了嘴,雖沒有听見什麼強烈的字眼,也沒有感受到她高低起伏的語氣,但是那份情感,已經足夠讓他心滿意足,這就是永晝,看似冰冷的面容下,隱藏了最純淨最柔軟的心。

「你的手,還疼嗎?」她看著當初被自己所刺出的傷口,眼中又浮現了內疚,一只手懸在半空中,想踫觸,卻又害怕。

無垠握住那只猶疑不前的柔英,將它放在傷口的位置上。「早就痊愈了,有妳的擔心和掛念,任何傷口都會好的。」

他的話讓永晝由哀轉喜,朦朧淚眼中卻有著微微的笑意,這美得令人屏息的一幕,無垠會好好珍藏在心里;她的一顰一笑對他而言,都是最珍貴的。

「何況,我在戰場上受過比這嚴重好幾倍的傷,背上,肩上,胳臂,到處都有,妳那一刀,算不了什麼的。」不說還好,這下,永晝的眼淚又要奪眶而出了。

她摀住他的嘴。「不要再說了!這些,我怎麼听得進去?每一個傷口,我都想和你感同身受,不!我希望一切的苦難我都能替你受。」美目輕輕一眨,晶瑩的淚珠翻滾而下。「但是,這是不可能的,所以,至少,至少你的未來,讓我和你一起分擔。」

他看著眼前的她,那雙湛藍的瞳仁是如此的堅定。這不是夢,從她眼里的倒影看見自己,這再也不是遙遠的夢,而是真真正正的現實。

永晝不曉得,在他冰冷的面孔下,隱藏的,是多少年來的期盼,還有渴望被愛的心靈。當他第一次見著她,那個既脆弱又堅強的模樣,簡直就和他心中幻想的永晝一模一樣。他是害怕的,在對待她這上頭,從來沒有這麼深刻愛過一個人的無垠,不知道該如何拿捏分寸,若是太心急,怕會弄巧成拙,若是太冷酷,他又怕永晝不了解他的心,第一次,他感到如此的無助。

永晝的一番話,代表著她已經踏入了他心中的堡壘,而不是在外圍徘徊;她終于肯接受他,兩人,也不必再隔著一道牆互相思念,互相折磨。

一時不知該如何表達情緒,無垠只手擰吧了綾巾,先是將那些淚痕拭去,接著換他替永晝卸下涂抹在姣好面龐上的脂粉,擦去黛眉的深色,還原自然的彎彎柳眉,洗去飽滿唇上的鮮紅,露出粉女敕欲滴的唇色。他好像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寶,褪去了人工加飾的華麗色彩,終于才能看見珍品的可貴之處。永晝不需世俗的色彩去妝點,原始的她就是上蒼最精心雕琢的藝術品,也是他最愛的模樣。

「這是我特地要默芸幫我畫的。」看著他一下一下將默芸的心血擦去,永晝有些可惜的提醒他。

「那妳記住,下次再也不要對默芸做出這種無理的要求。」在終于看見永晝干淨的一張小臉後,無垠露出了深深的微笑。

她不解地歪著頭,「無理的要求?為何?」

他將染了色的綾巾丟入水盆中。「因為妳要一個人在一篇無可挑剔的文章上作修飾,除了破壞它原有的美感之外,是沒有任何用處的。」

听出他話中的弦外之音,雖然很想要他以後說話別再拐彎抹角,但是當下的永晝除了羞紅了一張臉,其它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牽著她的手來到床邊,無垠躺上了三個月不曾沾過的大床,永晝看著他一副準備就寢的模樣,再看看外頭還沒到夕日的天色,她遲疑地問︰「你這是準備要睡了嗎?」

無垠打了呵欠,拉起錦被。「當然,睡覺是要把握時間的。妳也上來,睡覺。」拍拍身旁的位置,邀她加入早睡的行列。

「可是我有好多話要跟你說……」她還沒有想入睡的念頭,反倒有一肚子的話要對無垠說。

無垠思考了一會兒。「這樣吧,妳說完我們再睡……但是在床上說。」不久前還騎在戰馬上威風凜讓的黑冑戰君,此刻搖身一變成了貪睡的狡辯家,兩者之間的差距,永晝依然在努力適應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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