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我?」尹翠鳳低呼一聲,轉過頭去看珍珠。「可我也被你蒙在鼓里,你不是跟我說要回去看你娘的病嗎?」
霍修治問︰「如果被你證實雨兒懷了我的孩子,你想怎樣?」
「派人看著,等生下後,抱回來養。」
霍修治那張臉加倍冷峻。「你找到人沒?」
「沒有。我問過的人都說她沒回去,都說她已經不在人間。殿下……」
諒珍珠不敢說謊,問題是誰給她權利派人去看著雨兒?霍修治看向他一瞼冷肅的母親,突然冷笑。「尹家的婢女太放肆了!文明,將珍珠拉出去掌嘴。」
「小姐救命!王妃娘娘!殿下饒命──」珍珠都點過名了,但卻沒有一個人敢動嘴,替她說情。
因為,太子殿下罵的是「尹家」的婢女放肆,連殿下的親娘尹王妃都很嚴重地被罵進去了。尹王妃臉色變了幾變,不理求救聲;而尹翠鳳第一次見識到霍修治發脾氣,只敢縮在椅子里看著珍珠慘白著臉、流著淚被文明拉出去修理。
正為楚花雨的遭遇感嘆的錦兒不是聖人,看到靠山穩當,不可一世的珍珠也有哭叫討饒的時候忍不住想大聲叫好。但,打狗要看主人,想笑伯得罪王妃和太子妃,她只好努力憋著。沒多久,珍珠搗著紅腫的臉,哭紅了眼進來。
文明下手真重。尹王妃實在忍不住了︰「治兒,你這是要給為娘的難堪麼?」
「我這輩子唯一愛著的女人,因為你們,帶著誤會和怨恨離我而去,你們對我無情,今後我也只有以『無情』二字回報!」
霍修治的話,字字鏗鏘、句句如刀,似在狠狠切割母子、夫妻的情分,讓尹王妃當場愣住,開始後悔她過度的千涉。
而尹翠鳳更是听了他的話而痛哭。
霍修治冷然地看了母親一眼,希望她從此得到教訓。「回宮!」
殿下走得好快。錦兒追上時喘著氣說︰「殿下,奴婢該死。」
霍修治不語,拱起兩道劍眉等著錦兒往下說。
錦兒鼓起勇氣︰「我一直隱瞞一件事,小姐只帶走那支曾經遺落在你房里的珍珠鳳釵。」
錦兒這話,讓霍修治的胸口更是一陣揪痛,他抿著雙唇,看著雙手淒然苦笑。
這雙手,拔起雨兒發上的鳳釵任烏亮的長發如瀑而瀉,插進她柔軟的秀發里,然後看長發自他指間滑落;這雙手,也無數次捧起雨兒芙容般嬌羞的容顏痴看,至今他都還能感受到那曾經留在指間,玫瑰花的芬芳……
如今,無盡相惜都成過往雲煙,他只能猜想鳳釵伴著它的主人永眠在無人知道的異鄉。他可憐又孤單的雨兒。
☆☆☆
又三年後,皇帝駕崩,霍修治即位,年號元毅。
元毅元年,新帝去冗就簡,對弛滯的朝政做了若干改革,定國公和其孫霍簾表面向新帝臣服,背地里和對新帝與新法不滿的老臣走得很近,並慫恿曾被霍修治打敗的突厥趁此紛亂之際興兵南下。
接獲邊城緊急快報,霍簾往殿心一站,自告奮勇,願為先鋒帶兵攻打突厥。霍修治以為霍簾這幾年來謙和友善,是有悔過之意,他願意給他立功的機會,當廷宣布霍簾為一路元帥、張忠為副帥,攜兵出征。
霍修治對霍簾原本是寄予厚望,沒想到連續接獲的消息是我軍節節戰敗、軍糧被焚,大軍退守五十里。
大軍退守,那邊城不是隨時陷入危機?龍顏震怒,當廷決定御駕親征。霍修治命他的父親忠義王和五位重臣組成輔國院代管朝政,留下少部驍騎營精兵和禁衛軍守護京城安危,其余驍騎營精兵和他押著補給的糧食火速趕去救援。
行前,文明向皇上要求︰「皇上,讓奴才去照顧你。」
霍修治拍拍文明的肩膀搖頭︰「替我留在宮廷里留意著。」
皇上不讓他跟,文明一臉欲哭的表情。
霍修治忍不住瞪他一眼︰「你還像個男人嗎?」
「文明本來就不是男人……」
霍修治無意刺傷文明的心,他明白告訴文明︰「文明,你沒看到某些反對派的老臣天天想扯新皇帝的後腿嗎?我在外打戰,好讓他們無事可做,你則留在宮中當我的耳目,朝廷和宮里有任何風吹草動,都要替我留意著,等我帶著凱旋的大軍回朝時,要讓那些無知的老臣看到真正的老虎發威。懂嗎?」
「是。文明懂了。」他一定竭盡心力特別留意某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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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御駕親征,大大鼓舞士氣。但就算霍修治運籌帷幄、士氣也非常旺暢,但為何五十里的疆域數天失去,要回來竟花了兩個月?折損的兵將人數讓霍修治臉上失去笑容。更教人無法理解的是……
為什麼打得辛苦的戰役都是他驍騎營的隊伍?為此驍騎營的將士不是被處罰,就是被霍簾嘲笑得七孔生煙。
他納悶,同為戰友,理該互相鼓勵,哪有落阱下石之理?
接著,戰事陷于膠著,霍修治斷定他的周圍必定出了內奸。
霍修治不動聲色,休戰一天,一早即走遍營區為士氣低迷的將士們打氣。中午,霍修治和霍簾聚集兩營將軍們開會,重新商討作戰計畫。
會中霍簾忽然說︰「臣弟有個激勵士氣的想法,但說出來又怕冒瀆皇上。」
霍修治說︰「無妨,說來听听。」
「臣弟大膽說了。至今我方久戰無功,士氣低迷,臣想若由皇上領兵沖陣,挾皇上之英勇必能折退進犯的突厥,激勵我方將士戰志。」
「你叫皇上當先鋒?沒這條道理!」張忠首先跳出來大聲反對。
霍修治反倒平和。他冷靜地說︰「只要能打勝戰,我無所謂。戰事拖愈久,民生就愈凋蔽,國庫也會日漸虛空,這是國家和百姓的不幸。就由我帶著驍騎營先攻,你則乘勝追擊。」霍修治指著攤開的地圖分配攻擊路線和突擊隘口。「就這樣,今天給將士們休息,明天寅時前進,卯時攻擊。」
「半夜前進,攻其不備,再加上分兵追擊,果然是好計謀。我這就去準備。」霍簾帶著部將告退。霍修治要進攻了,他得趕緊送出消息。
霍修治向張忠使個眼色,張忠會意,立刻派親兵盯著進出霍簾營帳的人。俄頃,霍簾的副將由霍簾帳中出來,多疑地左顧右盼,然後自懷里抽出一封信交給一名騎隊的隊長。
張忠接擭報告,說目標出營了,馬上帶一小隊人馬追上代霍簾送信之人,搜出霍簾寫給突厥統帥的書信,信里寫著他們最新的攻擊計畫,還有一封定國公向對方太後問候的信函。
張忠激動得差點拿自己的腦袋撞地上的石頭。「可恨!通敵之人竟然是一路元帥!難怪我們死傷慘重,他是存心要讓我們統統埋在這片草原當肥料啊。」
奸細先被痛扁出氣,張忠一夥逼問進入敵營的通關密語,然後將另一封假情報奉送給敵方統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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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敵信交回霍修治手上,只見他咬緊牙關,颯颯寒芒盯著手上的通敵證物,極怒地握緊拳頭重擊案桌,以致放在桌上的茶水跳出杯外。
「可惡!可恨!為了想要當皇帝,不惜出賣自己的國家和同胞!」
「皇上,請為我們冤死異地的弟兄們討回公道!」張忠和諸位將軍全紅了眼眶,同聲向霍修治請求。
「驍騎營的弟兄都是我的兄弟手足、都是流血不流淚的漢子,今天之前所受的委屈,明天我們連本帶利要回來!」霍修治看到大夥臉上都有和他一樣的決心,不知不覺將右手貼在左胸上。「為了我朝往後的安穩,我不能再仁慈了。照原定計畫攻擊,但是這里和這里要改變計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