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發想到貞子的嘴臉,算了。
「我看不要去了。」
「不行,不能說了不算。何況我今天‘拼命’賺了二萬,阿發你幫得最辛苦,地點由你選。」
「那我們要輪到什麼時候才吃得到?」
「很快。等我另外那五萬元還清。」蘇薏倩婀娜輕盈地旋身。「阿發,我們約六點半見好不好?」
「閻王,還有沒有別的事?沒的話我要去工作了。」花玉貞放開小倩,不好玩地問道。
嚴力宏這才想起這場會議本來是他在主持的,沒想到後來倒變成觀眾。
「沒事了。」這時電話忽然響起,嚴力宏揮揮手要大家出去,大家都有听到他叫打電話來的人「蓮婷」,但都沒看到他剛才的笑容不見了。
第四章
蘇薏倩和阿發約好在福華飯店大門最右邊的地方踫面。阿發沒有明說,今天他付錢,小倩請客。
來這里花大錢蘇薏倩雖然心疼,但花錢吃補總比花錢吃藥劃算。不,她的意思是,好的食物吃下去一定能變成她缺乏的營養品——補鐵、補鈣、補維他命、補蛋白質。
兩人準時踫面,阿發穿著很光鮮正式;一套質料較好的白色西裝加上白色的皮鞋,領帶換了,酒紅色為底的草履蟲圖案;翻過來看,這可是一條打折下來還要三、四千元的意大利名牌真絲領帶。
蘇薏倩笑著迎向阿發。
「阿發,你是不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穿白色?」
「不是。秋分開始我就換穿黑色西裝。春分、秋分,一年固定換季兩次。」
「鞋子呢?」蘇薏倩勾著他的手,然後低頭看他的白皮鞋。不是白布鞋喔。
「當然換成黑色的。」阿發瞥小倩一眼,意思是黑當然配黑,我有那麼俗嗎?
「哈!」蘇薏倩仰頭大笑一聲。「跟我猜的一樣。我們進去。我覺得你好像我爸爸,我一直希望我能用我所賺的錢,請我爸媽到這種大飯店吃飯!」
阿發愉快兼感動地嘆息,拍拍小倩的手背。「走吧。」
當他們正要踩進蘇薏倩生平第一次進去的飯店時,突然有一個聲音叫住她。
「薏倩,你怎麼在這里?」
苞著追上來的人喘著氣,雙眼噴出欲致人于死的怒火瞪著阿發,拳頭越握越緊。
「你這個老色鬼!想騙我妹妹去開房間嗎!等我先打死你再做夢!」
蘇薏倩驚叫一聲,抱住扮哥再次揮往阿發的拳頭。「哥,你誤會了啦!」還好這里離飯店大門幾十公尺,沒有人過來看熱鬧。
「誤會?那你怎麼會和這個‘不三不四的糟老頭’來這里?!」
怎麼可以說阿發不三不四!蘇薏倩氣得想捶人。「哥,你再亂說我就跟你切斷兄妹之情!我問你,你怎麼會在這里出現?」
蘇擎光拉著小倩向前兩步。
「薏倩,你還沒回答我,那糟老頭是誰?」
蘇薏倩真的替阿發捶他一下。「你才臭少年!他是阿發,是我的同事,你至少要尊稱他一聲阿發阿伯。」
「妹啊,你叫阿發的同事要我叫他阿發阿伯,你是我阿姨啊?!」蘇擎光大吼。
「那你尊敬的叫一聲阿發不會死吧?」蘇薏倩氣得鼓起臉吹氣。
「女孩子這樣像青蛙。」蘇擎光有意讓妹妹發怒。
「啊——真是!」管他像青蛙還是牛蛙,蘇薏倩氣得向蘇擎光跺腳吼叫。
蘇擎光倏地沉默不語,他那臨時湊到的學費,該不會是有條件跟這糟老頭借的吧?想到妹妹為她犧牲到這種地步,蘇擎光眼里閃著淚光說︰「薏倩,他太老,你嫁他不會幸福的,回絕他。」
蘇薏倩忍了很久才沒把「神經病」三字刻在哥哥額頭上。「蘇擎光,我尊敬阿發就像尊敬爸爸一樣,你再亂說一句我打扁你。過去跟他道歉!」
「真的?」
「真的,道歉!」蘇薏倩堅持。
「抱歉。」蘇擎光草率地點頭,然後把眼鏡往上推。
阿發對小倩哥哥不情願的道歉回以包容的笑。「擎光,你手勁真不小。」
「我的名字你也跟他說了?」
笑死人了!又不是古時候女子的閨名不可說給外人听。蘇薏倩清楚地告訴她的哥哥︰「是爸媽跟阿發講的。」
爸媽講的!蘇擎光擔心地瞪著精神錯亂的妹妹。蘇薏倩知道解釋要費些工夫。「哥,你們學校不是有什麼搞了半年還搞不出名堂的靈魂社嗎?阿發有陰陽眼,看過我們爸媽在我身旁,還把他們交代的話說給我听,很神的。」
不想張揚自己有特異功能的阿發輕咳一聲。「也沒那麼神啦,不然就不會白挨剛才那拳。」阿發拉著蘇擎光。「走,我們一起進去。小倩,今天我和擎光第一次見面,所以我請客,下次再讓你請。」
蘇薏倩恭敬不如從命,能看到很多東西的阿發一定是看到她皮包里只有兩張大鈔。進了二樓餐廳,吃自助餐,所以三人各自去盛了一盤食物回來。
「你來約會?」一坐下,蘇薏倩先問。
本來是為約會而來,結果不歡而散成了「散會」。蘇擎光不想回答,邊吃邊問︰「薏倩,你說你在哪家百貨公司的專櫃工作?」
蘇薏倩要回答之前看到阿發笑著看她一眼,然後放松自在地吃著美味食物。她忽然醒悟——沒錯,工作無分貴賤,靠勞力和愛心賺錢的人不用覺得自己的工作可恥。
蘇薏倩小小聲地說︰「我在殯儀館當化妝師。」
「什麼?!」蘇擎光驚愕地發呆一陣子,等弄明白了,又以為自己听錯了,再重問一次︰「你說你在殯儀館當化妝師?」
「嗯。」哥好像受到很大的刺激,蘇薏倩擔心地彎下頭叫他︰「哥。」
蘇擎光忽然吁口氣,放下手上的刀叉說︰「好,既然你老實跟我說了,哥也不想瞞你。剛才我和女朋友分手了。」
「為什麼!是你太優秀她高攀不起!」她早就想跟哥說他那個女朋友她不喜歡。蘇薏倩好開心地吃進一大口沙拉。
「因為我跟她說,我將來要走法醫路線。」蘇擎光坦白說完,但薏倩卻沒有出現反射的動作,只是一直咀嚼嘴里的青菜。他小聲說道︰「你在反芻。」
「你剛才說什麼?」
「你在反芻。」蘇擎光小心地笑著。
「你知道我不是問這句。當法醫!」蘇薏倩情緒高亢地吼到他的鼻尖。正常了,蘇擎光放心地一口吃下兩個壽司。「當法醫?!死人會拿健保卡去給你看病嗎?我學哭功當孝女,一心想攢錢給你以後開醫院、當院長。我望兄成龍,巴望你光宗耀祖,你難道不了解我的苦心?」蘇薏倩的哭腔流露著真情。
「你還去當孝女?!」蘇擎光差點被壽司噎死。「我明天馬上辦休學!」
「蘇擎光,我們討論‘法醫’的時候你不要故意轉到‘孝女’來混淆我。」蘇薏倩的心由半截涼到一截。
又吵起來了。阿發拍拍桌子引他們兄妹注意,沉著臉說︰「你們兩人都不許激動,先去那邊端碗熱湯回來,慢慢喝,慢慢想,喝完才可以講話。讓我安靜地享受香魚、燒鰻和烤小羊排。」
蘇擎光和蘇薏倩乖乖站起來,走去盛湯。真听話耶!阿發高興地笑了。
喝完湯,兩人終于冷靜,蘇擎光低聲問道︰「妹啊,你眼里只有錢嗎?」
蘇薏倩眼皮垂下來看著盤子。「不,我眼里只有吃得飽的食物,和看你成為一名受人敬重的外科醫師。」
蘇擎光听了薏倩的話,鼻子都酸了;阿發也是,只是他仍舊不停地吃著。
「哥讓你受苦了。如果我放棄把醫學院念完,你的壓力也不會這麼大。」蘇擎光往後靠,望著飯店豪華的裝演嘆氣!一根梁柱大概可以讓他心無旁騖地讀兩年醫學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