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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羅小扇 第2頁

作者︰長晏

「林子,你餓不餓?渴不渴?冷不冷?咱們馬上就到了,你再挺一會兒,三哥送完信咱們立刻就回家。」

「誰要……和你回家?」少年發紫的嘴唇還在抖,吐出的話卻惡毒無比。

「你是娶不到老婆還是生不出兒子,非要賴上我?看不出你……相貌堂堂,竟有那種隱疾,真是、真是可惜啊!」

樓氏兩兄弟無言地對視了一下,又默然齊看向瘦弱的少年,兩雙眼楮四道精光逐漸暴漲,少年有點怯然,但仍是不畏強暴地昂起倔強的下巴,心里惴惴不安,雖然他剛才說得是過分了些,但……這樓老三實在難纏,非要收他做義子,左哄右勸讓他不耐煩至極,這瘋子居然又扛了他往這北方的冰雪之地而來,他一個南方人,這輩子沒見過雪,開頭幾天是很新鮮,後來就冷得實在受不住,樓老三不但不送他回南方,還拉他一起去送什麼信,他要是被凍死在這冰天雪地,就是做鬼也不會放過這個混蛋!

這兩人……看起來都像練家子,會不會一怒之下打死他?他一咬牙,死就死!他這些年沒人關心沒人憐,受的欺侮還少嗎?早死早超生!他用力閉上眼--

「他是我的!他是我的!別跟我搶……」

兩個人四只手臂像拔蘿卜一樣拚命地爭來搶去,差點將小木匠生生撕成兩半,讓他驚愕之余完全忘了反抗。

「我就愛這又倔脾氣又壞的小孩,老五,你再跟我搶,我踢你出家門!」樓三哥心狠手辣外加眼明手快一腳踹開兄弟,拚命抱住少年。

「呸,你算哪根蔥哪顆蒜?家里什麼時候輪到你掌舵!」樓江槐抱著傷腿撲過來,「他說你有隱疾,哈哈哈………哈哈哈………我喜歡!我喜歡!」

三哥爭辯道。

「你們兩個夠了沒有!」

一聲暴喝嚇住了兩個男人,未及回神又各自重重地挨了一腳,尤其是樓江槐,被踹到方才樓三哥腳板「曾經一游」處,頓時矮了下去。

小木匠在磨牙,「我們身處荒郊野外你們知不知道?我們在暴風雪里迷了路你們記不記得?這里有沒有豺狼虎豹你們清不清楚?我們是不是站在危崖雪窟誰想過沒有?我肚子餓身上冷誰關切過?爭爭爭,爭個大頭鬼!」

樓三哥小小聲抗議︰「我、我問過你……」

少年的聲音比雪後的溫度還冷︰「你實際解決了沒有?」

「沒有。」某人很誠懇地低頭認錯,「林子,我身上有干糧,你要不要吃?」

「不吃!」少年的聲音依舊硬邦邦,「我想喝熱湯泡熱水澡睡熱炕,你們倆再爭下去就去分一具凍尸吧!」

「呃……對不住,哥哥知錯了,咱們現在就走。」主動地背起最冷靜理智的小林,樓三哥暗喜五弟這半天還沒爬起來,「老五,別裝死了,快起來,咱們趕路。」

沒有人響應,四周一片清寂無聲,連細微的風聲也沒有。

「老五?」

像憑空消失了似的,樓江槐杳無蹤影,背上的少年驚恐地摟緊他的頸子。樓三哥鎮靜如常,方才五弟的火折子早已在打鬧中不知掉落何方,他慢慢從自己身上模出另一根火折,點燃。

跳動的火焰映亮周圍,白雪的反射又增加了些許亮度,樓三哥看到地上某一處陷落,啞然失笑,「林子,你果然有先見之明。」

還沒睜開眼,就感覺到懷里的小小身體溫熱光滑,嬌小可愛。

「明夜?」他咕噥著。

一雙小手試探著撫上他心愛的大胡子,弄得他有點癢。

咦,不是明夜!那個小皮蛋對待他胡子的手法向來不是拔就是扯,何曾這樣乖巧又小心翼翼?

不是小痹,這小子去年起就不肯讓他抱著睡了,讓他整整郁悶了半個月,真是不貼心的臭小子!

「小田?舟兒?莓果?阿棠?」肯定不是庭松,他都十三歲了,哪有這麼小。

「胡子大叔?」很細很小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胡子……大叔?

這個稱呼、這個稱呼……他很滿意!炳哈哈……

他倏地睜開眼,「女圭女圭乖,再叫一聲。」

懷里的孩子嚇了一跳,「啊」的一聲驚叫,小身子一竄,腳丫差點踹上他,虧他反應快,下意識一弓身才躲過致命一擊。

他最近怕是和腳底板犯沖,先是三哥,然後是小林木匠,現在又是這小孩……咦?這孩子……好、好……面黃肌瘦啊!

一看就知道是窮人家的孩子,肌膚黃黃的,頭發澀澀的,小下巴尖尖的,大眼楮因缺乏滋養而顯得有些黯淡,臉蛋長年露在戶外生了兩頰紅色的雀斑,身上瘦得沒二兩肉,肋骨一根根清晰可見。

但,即使如此,也能看出是個很好看的小女孩,笑起來露出白白的小牙齒,好秀氣。

慢著……女孩子?

樓江槐眼楮迅速一瞄,這孩子頭上沒有頭繩,身上連個肚兜都沒有,下面穿條小小的棉褲,這樣他也看出是個小女娃,真佩服自己的慧眼如電啊!

他憐惜地摟住她,「小泵娘,你有沒有爹娘?願不願意和我回家?」

小女孩愣了一下,老老實實地回答︰「我有爹,娘已經不在了,我為什麼要和你回家?」

雖是個十歲不到的孩子,但咬字清晰,一字一句,該答便答,想問便問,好,他喜歡!

「有爹娘我就拐不得了。」樓江槐喃喃道,身上凍僵後緩過來的部位還隱隱有些發麻,讓他記起了之前他被小木匠踹了一腳不幸滑進雪窟窒息的蠢事,不由得低咒一聲,又揚起和善無比的笑臉,「我怎麼會在這里,是你還是你爹救了我?」

小女孩搖頭,「是你哥哥帶你來的,還有一個叫林子的大哥跟你們在一起,他們兩人在姜大嬸家休息,一會兒會過來看你。」她有些懷疑地模模樓江槐的大胡子,「那真是你哥哥嗎?你看起來比他老多了。」

樓江槐臉皮微微抖了下,非常嚴肅地糾正︰「這個不叫比他老,而是比他年長,比他威風,比他老成,比他成熟,比他……這麼多詞妳不懂對不對?沒關系,妳長大就明白了。」虧他剛才正想夸她口齒靈活,條理分明,居然把他的成熟威武說成……老?他剛才沒听見這個字,自動跳過。

這時,門簾挑起,一個看起來很……老--看到這人,樓江槐更加堅信「老」這個字絕不可能套在自己頭上--的老伯端了一碗熱水進來。

「小扇,妳幫人家焐腳了沒有?」

小女孩「喲」了一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忘了。」

「沒記性,妳還記得什麼!」老漢把熱水放在炕沿上,局促地搓了搓手,憨厚地笑著,「大爺,你的腳凍了很久,雖然沒生凍瘡,也得好好焐焐,不然以後落了病謗可不得了。」

樓江槐感激萬分,世上最純樸的就是這些平常百姓了,萍水相逢也能盡心盡力,不辭辛苦,「老丈,你別費心了,我好得很,才不到一天能凍到什麼程度。」

「可別這樣不經心,少時得病老來苦,二十年後就知道厲害了。」老漢又轉身掀簾而出,「你先喝口熱水暖暖身,我再多添些柴把炕燒得更熱些。」

外屋響起抱柴劈柴的聲音,小女孩鑽出被窩就將樓江槐的腳往褥底塞,火炕簡陋,受熱不勻,褥底某一處頗燙,樓江槐大叫一聲縮回腳,小女孩又「格格」地笑起來。

樓江槐苦著臉,「糟了,一定燙去了一層皮。」

小女孩更是笑不可抑,小身體一抖一抖,極是歡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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