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長晏的清水白菜又上桌了(微笑拱手,多謝品嘗)。
一般來說,會把風格淡雅的小說稱為清粥小菜,而長晏寫的故事又一向被人以「淡」字形容。但左看右看,也不敢妄稱清粥小,于是自立名目曰︰清水白菜,即清水煮白菜也,不然味道濃一些叫白菜炖豆腐也成(^_^)。
真的從沒想過要把本書的男主角從眾多配角中拎出來推到舞台中央(某主角怒︰憑你?十斤的西瓜你也拎不動吧!),但寫了一千字後,發現設定的人物性格--大胡子、喜歡小孩子,怎麼和某人的大叔這麼貼啊!于是考慮了一天,經過萬分掙扎,終于敲定這位長輩登場。(長晏本來很不喜歡上下兩代人的故事更迭,如某位武俠前輩,居然從明到清一代代寫下來,不喜歡啊!但一想到有若干已知配角來湊戲份,可節省某晏大量腦細胞,于是這位很不起眼的配角終于榮升為主角!)
還有件很不負責的事,就是把主角的兄長年齡降低若干,他本沒有那樣年輕的,但青年人的戲份更活躍有趣一些,況且他又微不足道,沒有人會記得他的。(微笑)
一向認為,慈善之事,不是一人兩人能撐起的,所以我找了一大堆配角來幫忙,有純樸的村民、熱腸的兵卒、好義的俠士還有心慈的若干人等,眾力齊使,才有濟善堂的長久存在。沒有酬勞,不求回報,盡心盡力扶助,就是義工了,因此,書中主角實際不是兩個,而是一群人,一群熱心而善良的人們。
長晏一向寫不出非凡的人物與激烈的愛情,只有普通的人,樸素的情感,平平淡淡的戀愛,接受得自然而然,被拒絕也不會形同陌路。本故事的男女主角很不出眾,尤其是男主角,簡直可以拿一無所長來形容。各類書上傳奇人物多多,大家應該不會介意這樣一個男主角的形象吧!
最後想說一點,女主角幼時貧困,源于父母一輩人年少時的經歷。數九寒天穿空心棉襖,揣一塊玉米餅,踩十里積雪的山路去上學的艱苦,是現今城市里幸福的孩子們所無法感受到的,故事里雖然只描述了一點點,但也算是對舊時歲月的一種懷想。
第一章
雪已經停了,四野一片寂靜,天空依舊陰沉沉的,在這看不清天幕的黑夜里,仍感覺像十里八里的雲層都聚集到一塊兒--通通壓在頭頂上似的。
雪地里,本是凝然寂靜的某處忽然動了一動,開始是極緩慢地稍稍移動,晃落其上的積雪,但只晃了兩下,就「砰」地躍了起來。
「樓老三你這王八蛋,我為什麼要在這見鬼的大雪天跟你一起來送信,你想害死我是不是?!」
罵人的長了一臉大胡子,模樣甚是威風,他小心翼翼地拍掉自己心愛的胡子上的殘雪,抖掉身上的積雪,整理好了,才獰笑著逼向還伏在地上沒爬起來的另一人,「我的乖乖三哥,兄弟我給你撢撢雪。」
另一人慢慢地坐起身,抹完臉又拍干淨身上,賠著笑容,「別,老五,有話慢慢說,哥哥傷還沒好,要打以後有的是機會。」大胡子一把揪住他,「你傷沒好還替北定王那個老狐狸賣命,你欠了他多少錢?」
「樓江槐,虧爹娘給你取這麼個文雅的名字,真是暴殄天物,你看看你,粗魯不文,哪一點配得起這名字?老實說,哥哥真懷疑你是不是爹娘親生的,說不定是從哪條江沿上撿來的……喂喂,你敢跟我動刀子?反了你!」
兩人扭在地上「砰砰」一頓痛毆,活像市井里的頑童在打架,一直打到全身血脈暢通,使在下了四個時辰的暴風雪中凍得僵硬的四肢靈活起來,才氣喘吁吁地住了手。
「好家伙,痛快!」大胡子樓江槐躺在地上大笑。
樓三哥也懶懶地倚在雪堆里,「哎,我好象忘了什麼事……老五,你別踢我,我剛想到一點什麼又忘了。
「是不是老大在京里又遇上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然後勞動咱們兄弟幾個給他賣命,還扯上北定王?」說起來真是不屑,老大好好的江湖不走,偏要掛靠他那個在京城里混了個小闢的陸姓朋友--姓陸的與他家相鄰三代有余,幾斤幾兩誰不清楚,能混出什麼名堂!
「不是這個,我和北定王有點交情,偶爾替他跑跑腿也沒什麼……我剛才到底想要說什麼來著?」樓三哥左顧右盼,望望遍野空曠,忽地拍額大叫一聲︰「對了,小林木匠!」
「林木匠?」
「就是你右手邊那個,我看見他的衣裳了,快把他從雪里拽出來!」
不等樓江槐反應過來,樓三哥已經撲過去手忙腳亂地將埋在雪里的一個人揪了出來,「林子林子我錯了!不該把你忘到爪哇去,喂喂,你醒醒,是死是活,答應一聲……」
「我看他這麼單薄,不比你鐵打的身子,你再搖,他不死也只剩半口氣了。」
「你少在那烏鴉叫,他死了我可心疼,你沒瞧見這孩子多俊!」樓三哥將手掌抵住林木匠的背心處,一股真氣輸了進去。
「烏漆抹黑的,我哪注意了。」樓江槐少見三哥這樣夸贊一個孩子,自豪的語氣不亞于那年撿到家里的小痹,不由得從懷里模出火折子,「嚓」地燃亮,仔細端詳起凍得奄奄一息的少年,「喲,是不錯,可惜大了些,不然可以撿回去做咱們第八個兒子。」
「你做夢,誰跟你咱們?這孩子就算應了肯跟我回家,也是我兒子,與你什麼相干?」
樓江槐跳起來,「老三,你敢說這話?大前年我撿到明夜,就被你搶了去,寶貝得不得了,兄弟我敬你是哥哥,不和你爭,你現在想吃獨食?休想!」
「咱家這些乖娃,哪個肯叫你爹?少讓人笑了,叫你一聲五叔都勉為其難,你別不知足。」樓三哥忙著給少年按摩凍僵的手腳,「還提明夜?那小表兩歲就拔你胡子,拔得你叫苦連天,三天兩頭上我那兒求救,我替你解決麻煩,你倒反過來咬我,你良心都長到狗身上去了?」
樓江槐郁卒起來,想起家里那一群小皮蛋,沒一個肯正經叫他一聲「爹」的,虧他好心救了他們……每回被三哥嘲笑,都讓他郁悶掉好幾根心愛的胡子。
「這小孩你是在哪兒遇上的,怎麼跟你一起東跑西跑?他好象……沒什麼武功底子,能吃得消?」
「叫我纏上的,雖然大了些,但我實在喜歡,他又沒爹娘,我正想拐回家去。」樓三哥嘿嘿地咧嘴笑,「別看他才十六,可做得一手好木工,拐回去還可以給家里修修桌椅地板房頂什麼的。」
「修房頂需要瓦匠,不是木匠。」樓江槐不屑地唾棄三哥,這麼大的孩子肯跟他走才怪,自己就比較明智了,超過十二歲一概不拐,太大了留不了幾年,還沒疼夠就娶妻的娶妻,嫁人的嫁人,該叫他愁掉多少根胡子啊!
何況也不是所有的孩子拾來後都留得住,不肯識字習武自己跑的,改不掉惡習陋習不願待下去的,寧可繼續流浪漂泊也不想要個家的……還有四哥定的冷酷規矩--每年撿的娃兒數絕對不能超過五個,否則拒養!恨啊……誰讓經濟大權不在自己手上,只有含淚臣服的份!
在他悶悶思考自己應該做些什麼,好賺些錢貼補家里以利今後更能挺直腰板說話的時候,樓三哥已經弄醒小林木匠,殷勤地噓寒問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