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說!」蘭瑤怒叫,見尚輕風肩頭鮮血汩汩逸出,不由更是心慌意亂,她雖常與人動手,但總有家人及師兄弟護持,極少遇到見血場面。
察覺蘭瑤欲點他穴道止血,尚輕風低喝一聲︰「別點我穴道。」他真氣正外輸,若穴道被封,血脈不暢,真氣如何通順送出?
蘭瑤卻不明白,她憤憤然移開手站起,氣道︰「讓你流血流到死算了!」
這本是她一貫語氣,但听在應回翔耳中,卻像是情侶間嬌嗔使性兒,他臉色愈來愈沉,一探手向蘭瑤抓去,蘭瑤來不及拾劍,惶急還招。
尚輕風略瞥一眼,知蘭瑤擋不了多久,好在真氣已在曳兒體內流轉完畢,只需收回即可。他緩緩收氣,凝神調息。
忽听得「哧啦」一聲,然後是蘭瑤一聲驚呼。他睜眼,正瞧見蘭瑤狼狽地倒在自己身側,頸下衣襟被扯下好大一塊衣料,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膚。
「我、我……不是故意的!」應回翔也沒想到會弄得這樣尷尬,急忙澄清,而目光瞟到蘭瑤半掩半露的胸前,狂亂卻漸漸從眼底顯出。
蘭瑤羞憤交加,怒叫︰「應回翔,你、你下流……」
應回翔蹬著那一片雪白肌膚,喉頭動了幾下︰「我、我……大嫂,我其實……」他艱難地囁嚅著,「我……喜歡……我很喜歡你!」蘭曳的話驚醒了他,讓他明白這些年糾纏蘭瑤的真正心意。思戀之情如江奔涌,頓時一發不可收拾,「當年如果你沒嫁給大哥……」
「住口住口!」蘭瑤驚惶失措,她被點了穴道,動彈不得,眼見應回翔盯著自己胸口,當真恨不能一頭撞死了事。
忽然,一只溫暖的手臂攔在她頸前,寬大的衣袖遮蔽住她的肌膚,杜絕了旁人窺視的目光。她凝著嗓中澀塊,偷瞥見尚輕風寧靜的面容。
應回翔眥目怒吼︰「你放開她!」
尚輕風揚眉一笑,「怎麼,你要向嫂子求親嗎?」他不知蘭瑤婚事的不如意,但听得方才兩人對答,又見這男子眼底的狂亂,分明有癲狂之癥,蘭瑤遇上這樣的小叔,也真是不順了。
應回翔瞪著他,忽然狂笑一聲,「你……左擁右抱的,好啊,風家一對姐妹花,真是好得很!」
尚輕風不與他辯,他內息正在調整歸順,不可妄動,只望能拖得一時片刻,才能御敵。嘖,明夜這小子平常無所不在地搗亂,今日危急時他卻病在樓上。
應回翔見他平靜不動,懷里斜靠著傷重的蘭曳,十有八九在為她療飭。目光又瞟到蘭瑤無力地半臥在地上,頭幾乎枕到尚輕風膝邊。他眼中狂戾氣漸濃,死瞪著按在蘭瑤肩上的手臂。不可以不可以!大嫂是應家的人,怎麼可以與別的男人這麼親密!他驀地怒叫一聲,倏地沖上去一掌擊出。
料不到他狂性發作得如此突然,尚輕風無奈應招,手臂劃了個圓,極快繞插到應回翔胸前,虛指他羶中,這一式快得匪夷所思,方位又奇巧,一般人模不清路數,必定收招自救,而應回翔卻好似失了心志,竟拼著兩敗俱傷,仍是猛地一掌擊在尚輕風身上。
尚輕風一皺眉,掌中勁風頓出,登時翻掌拍在應回翔天突穴上,打得他仰面飛出,這才忍不住一口血噴出。
蘭瑤眼睜睜地瞪著,駭得叫不出聲。
尚輕風強吸一口氣,眼見應回翔晃悠悠爬起身,自己卻內息紛亂,凝滯難行,不由暗暗緊咬了牙關。
應回翔踉踉蹌蹌地慢慢走近,狂笑一聲,五指成爪,一把插在尚輕風肩頭,他也傷得極重,眼前不禁有些眩暈,他用力晃晃頭,喃喃道︰「大嫂,我們、我們回家……」
忽然頸邊一陣沁涼,一柄長劍正架上他頭頸,身後響起的聲音溫潤卻凝重。
「放手,否則奠怪我不客氣。」
他神志頓時清醒大半,不自覺撒開手,極緩慢地轉過身,看見眼前儒雅的書生。
這文弱書生當真會武?應回翔略一猶豫,手指突地一彈,撥開長劍,誰料長劍竟順著撥勢,繞了個弧形,轉到他另一側頸邊。
他暗暗吃驚,想不到這小小的村落竟藏龍臥虎,剛才那男子內力深厚難測,眼前的書生劍法卓絕,他今天……未必能帶走蘭瑤了。
「你還不走?」南書清聲音溫雅,卻透著冷意。
應回翔握緊了拳頭,再望一眼地上的蘭瑤,遲疑半晌,終于頓足而去。
南書清長吁口氣,拋下長劍,忙走到尚輕風身邊,「你傷得怎樣?」
「你的外衣。」
「啊?」南書清怔了怔,見尚輕風眼光向旁邊一瞥,才看見蘭瑤衣衫不整的模樣,他月兌下糯衫,覆到蘭瑤身上,正想說話,卻見尚輕風十分懊惱地低咒一聲,不由奇怪,「怎麼了?」
「你的劍扔得太早啦!」尚輕風很想撫額嘆息,看向數丈外的身影。書清是個文人,自沒有江湖經驗,而他牽掛著懷里的曳兒,也沒多加提防,結果——
陰魂不散的家伙又回來了!
應回翔沒走多遠,就發覺不對,那書生劍招雖妙,劍上卻無半分內力,那應是……虛張聲勢才是,思量明白,竟立即又轉了回來。
南書清也嘆氣,他就知道他那套唬人的劍法用處著實不大,連一時半刻也蒙不過去,唔……下回明夜再要教他什麼蒙人的掌法拳法,可有理由推了。才想著,一股掌風已撲到近前,他自然躲不過,被勁風推了個趔趄,一跤跌倒。
「大嫂,這書呆子又是誰?」應回翔瞪著蘭瑤身上的襦衫。分明是那書生的,可惡可惡!大嫂究竟與幾個男人有牽連!他怒火中燒,順手拾起長劍一揮,「刷」地將南書清披在身後的長發削去了大半尺,紛紛揚揚的黑發凌亂散落一地,瞧上去頗有些可怖。
所謂斬發如斬頭,他一劍揮出,本是震懾這幾人,誰知南書清卻忽然舒展了眉頭,而尚輕風甚至露出了笑意。
「你笑什麼?」應回翔瞪問,「有什麼可笑……」話還未說完,已被人一腳踹倒。
「笑什麼?我喜歡笑,我偏要笑,哈哈哈哈……啊,義兄,誰剪了你的頭發?」
「我自己剪的。」南書清小心探看明夜臉色。這小表發熱得越發厲害,方才在房里已經有些胡言亂語,行動也漸有些癲起來,他瞧著不對,忙下來找尚輕風,才正巧遇上曳兒與輕風受困,一時心急,也顧不上自己不諳武藝,先唬了再說。「明夜,你下來,你要踏死他了。」
「不不,踏死他好了,敢上秀湖村行凶,真是膽大包天!」
「就是就是。」
「快,謝捕頭呢?誰去找他來?」
七嘴八舌的聲音響起,南書清愕然四顧,才發覺好些村民已聚攏了來,想必是中午回去吃飯的孩童們瞧見了印園的情形,去找了大人來。
尚輕風失血過多,又受了內傷,漸覺神志不清,忽然懷里一動,他忙輕喚︰「曳兒?」
柔軟的小手按住他的傷,蘭曳慢慢從他懷里爬出,扶住他不穩的身軀,聲音慌亂︰「你怎麼受了傷?」
他微傲一笑,「不要緊。」身形卻一晃,靠在蘭曳縴柔的肩上。
莫名地瞧向一旁鬧得正凶的明夜,見他正踏在應回翔身上,向南書清哀聲乞求︰「你別趕我下床,我要和你一起睡!」
蘭曳不禁納悶,「他在干嗎?」
尚輕風模糊地笑了下,「他應是發熱妄言,想來真是病得厲害了……」意識徐徐下沉,眼前逐漸陷入黑暗,只听見明夜乞憐的袁求聲在遙遠的地方響著︰「書清,你怎麼都不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