吆喝聲又響起來︰「芝麻甜餅哎,剛出鍋的芝麻豆沙餅,好吃不貴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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跌在他懷里後,她便很不知羞地就勢偎住他不動,笑意吟吟地仰臉上望,他剛毅的下巴稜角分明,尤現出一種決斷卓然的堅定氣概。
「我主動示好,你都不要,我哪里有胡說?」
望月頭痛地扶正她,「你知道,我不會娶妻。」
「不是娶妻,我又沒要你正式娶我。」她興致勃勃,「哪,侯爺,世上有很多掛名夫妻,有名無實,我們可以反其道而行,有實無名,過夫妻日子,我不擔你護國侯夫人的名頭,如何?」
這還不是胡說?望月無力地揉了下額角,「夏至,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當然不是痴人說夢,我很清醒。」伸手拍落掉在他袍子上的芝麻粒,她認真分析,「你怕牽累親眷,不打算娶妻,我是一把年紀還嫁不掉。做女人做到這種地步也實在不像樣,不如你我勉為其難,湊合湊合,做不掛名的夫妻,萬一你真的……呃,境況不妙,我就包袱款款棄你而去,我不算你的什麼人,自然不會有人與我為難。」
「你很會異想天開。」
相夏至越想越愉快,「我想,應該生養幾個兒女,這樣我老了,也好有個依靠。」
「我不會生養私生兒女……」
她隨口安慰︰「這種名聲不必計較,我會好好教導他們,讓他們以父為榮,告訴他們你的苦衷,當然我嫁不掉賴上你的事就不必說了,這個太傷我的自尊,不能提。」
她說這些就不嫌傷自尊?望月已經無話可說,只當她頭腦發昏,一時胡說八道。
「你實在想嫁,我替你挑人。」當初他心底隱隱起了與她做伴的念頭,但明知不可行,她要走,他便不再強留,如今是她自己改了主意,是真正賴上他了。兩人從不提嫁娶之事,要說是當做家人,實在半點名分也無;若說摯友,卻又更加親近,這樣不清不楚、不明不白、若親若昵地過了兩年,她也不怨,反倒樂在其中,只是他知道,是他誤了她終身。
相夏至無趣地搖搖頭,「侯爺,您周圍的人非富即貴,不會看上我的,再說我也不是要非嫁不可,只不過想嘗嘗為人妻母生兒育女的滋味,這個不能隨便找人試,侯爺您是最適當的人選。」
望月確定自己還沒有被她氣到吐血,這個女人的奇怪念頭不是屢有,但偶爾一次足以讓他頭疼好一陣子。
「不說這個了,尚書大人還在府里等,一會兒回去,你從側門進,最好不要和他踫面。」他微含憂慮,兵部尚書劉大人與東廠一道,力主求和避戰,這段時間不停制造事端。當初破敵陣太過玄妙,便起了謠言說相夏至來路不明,甚至不知從何傳出護國侯有異人相助,重兵在握,便奪了大明江山也不足為奇。他暗以為惕,小心應對朝中置疑,兩年來不斷卸釋兵權,孝平王爺與祈大將軍主戰,抗倭掃蠻,有這兩人撐起邊防事務,他便可以松一口氣,在京的日子多起來。他不是朱姓皇親,自然惹人猜忌,好在因一向不露鋒芒,倒也暫無大礙。
相夏至咬著芝麻甜餅,含含糊糊地道︰「我要不要暫時出府避避風頭。」
望月伸手揩掉她頰邊沾上的一處豆沙、兩粒芝麻,「若到必要時,的確要考慮一下。」為友尚牽累她,何況是做夫妻,他護不住她平安,怎能娶她。
馬車隆隆聲止,停在震平王府門前,車夫撩簾探進半張臉,低聲稟報︰「侯爺,劉大人就在門口。」
望月微一思考,「夏至,你留在車里,不要出去,劉大人問你話,你就說病了。」
相夏至應了一聲,動了動身子,斜靠在車壁上。見他下了車,她索性一歪,半倚半躺在軟墊上,沒什麼緊迫感地繼續啃她的芝麻甜餅。車外響起一陣模糊的說話聲,她仔細傾听,卻斷斷續續听不大清楚,想來是他們刻意壓低了聲音,不知在講些什麼。
吃完一張餅,她困意漸起,將另一張放到旁邊,取了巾子擦拭手與唇角。外面仍是在低低說話,沒有人喚她,她樂得舒服地蜷成一團,抱著軟墊閉目養神。
不知過了多久,昏沉沉的半睡半醒間,忽覺得亮光直射到眼皮上,似有人掀起車簾,她微一眯眼,接著便有一雙堅實有力的手臂將她抱出馬車。
她稍掙了下,含糊道︰「侯爺?」
「嗯,你不要亂動,我送你回房。」熟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又听得他似對另一人道,「劉大人,您也看到了,她很不舒服,病成這樣,您還有什麼要說的?」
她暗訝,不知什麼事又扯上她,居然要以裝病來月兌身?不由干脆配合地微弱申吟幾聲,以示她的確已經病得奄奄一息,絕無任何一件惹人嫌疑的事與她扯得上關聯。
便听到那劉大人道︰「既然如此,想必是有人以訛傳訛,難免出錯,這也不算什麼大事,打擾侯爺了,下官告辭。」
望月淡淡應道︰「不送了。」
「侯爺不必擔心,這個……貴友福身,必定很快就會康復,哈哈……叨擾之處,還請望侯爺見諒。」那劉大人像是有些畏懼望月身上凜然的煞氣,話里明顯帶著賠笑之意,「快快,我的轎子備好沒有?」
隨侍的下人喝了一聲︰「起轎——」之後在一連串場面話後,那劉大人起轎離去。
相夏至雙眼半開半闔,懶懶道︰「劉大人來找什麼麻煩?」
「他說城東有一群人在城隍廟起乩擾亂民心,有人傳是你領頭指使,他來借故生事,沒什麼要緊的。」望月溫聲道,沒有放下她,徑直抱她進門,「你睡吧,我送你回房間。」
她喃聲道︰「想不到邊關一戰這麼有名,都已經兩年多了,還會有人注意到我。」半掩口打了個哈欠,真的是有些困了,「侯爺,你近來越來越體貼,我想賴上你,你也有責任。」
望月微微一笑,他自然是有責任,她從相思谷出來,便成了他的責任。她嫁不出,也是他誤的,如果不會有什麼變故,就這樣相處相伴,也不失為件幸事。
進了房,將她放在床上,她自動自覺月兌鞋往被里鑽,像只偎窩的懶貓,看得望月又好氣又好笑。
正想要轉身走,她忽然伸手扯住他,側撐起身,笑眯眯地道︰「侯爺,我提過的事你考慮好沒有?」
望月微斥︰「少異想天開,快睡你的。」
她反倒來了精神,慢慢湊過去,半睨著眼,竟頗有幾分媚態,「我真的一點點都引不起侯爺的興趣嗎?」
他別過眼,「不要鬧了,你先睡,晚飯時我差人叫你。」知道兩年相處,她越發不把他當旁人,見他嚴正,有時戲謔笑鬧,更是無所顧忌,她真的是靠上賴上他了,但他卻不能不謹慎把持。
「侯爺自是鐵石心腸,不曉得我現在在做什麼嗎?」她玩得不知死活,柔媚含情,明明白白地擺出「我要勾引你」的架式。
一指抵在她睡穴上,望月微勾唇角,「你睡不睡?」
她這才記起「識時務」三字怎生寫,一臉沒玩夠地退回床里。
望月暗舒一口氣,她最近真是呆得無聊了,忽然想起拿他來玩,況且什麼不好鬧,竟拿這種事窘他。
才轉過身,背後風起,他及時回身,正接住撲過來的身軀。他不由微惱,她一旦興起,就會樂得忘形,只是苦了他,越來越有失控的危險。
相夏至呵呵大笑,孩子般得意,望月立即二話不說,點她睡穴。